第114章贝币暗战
海风裹着咸腥味灌进市集,楚舟蹲在鱼摊前捏起一枚贝币,对着日头眯眼瞧了半晌,突然“噗嗤”笑出声:“老赵头,你这蛤蜊肉里掺沙子就算了,怎么连贝币都掺假?”
卖蛤蜊的老汉急得直拍大腿:“楚老板可不敢胡说!我这贝币都是县衙盖过戳的!”
“县衙戳子盖的是真贝币,可没让你拿鱼鳔胶粘两片碎贝壳充数啊。”楚舟指尖一搓,那贝币“咔”地裂成两瓣,露出里头黑乎乎的浆糊。周遭看热闹的渔民顿时哄笑起来,卖虾婆的吴寡妇探头一瞧,拍着竹篓嚷道:“我说今早买的三斤虾怎么只给了一斤半,敢情黑水船帮的假贝币都流到咱螺壳村了!”
楚舟掸了掸衣摆沾的贝壳渣,从怀里掏出一陶罐晃了晃:“诸位乡亲,往后验贝币不必用牙咬——”他“哗啦”泼出一瓢盐水,地上散落的贝币被浇得滋滋作响,几枚赝品表面浮起诡异的红纹,活像烫熟的蟹脚。
人群里有个戴斗笠的汉子转身要溜,却被阿鲛攥住后领。少女歪头盯着他腰间鼓囊囊的皮袋,忽然张嘴“啊”了一声,拽出串用麻绳穿着的贝币。盐水泼上去的瞬间,几十枚贝币“噼啪”炸开,夹层里簌簌落下猩红色粉末。
“血藻粉!”楚舟脸色骤变,抬脚碾住那汉子的草鞋,“黑水船帮倒是舍得下本钱,连南疆禁药都弄来了?”
那汉子梗着脖子还要狡辩,斜地里飞来半只臭咸鱼,“啪”地糊了他满脸。春娘拎着鱼叉从人群里挤出来,叉尖往地上一戳:“上个月我家货仓失窃,窗台上留的泥脚印跟你这破草鞋纹路一模一样!说!是不是你们往楚老板的鲎血膏里掺毒孢子?”
眼见围观渔民纷纷抄起扁担渔网,那探子突然掏出把匕首划向阿鲛手腕。电光石火间,阿鲛腕上缠的荧光乌贼“啪”地弹起,墨汁糊了对方满脸。楚舟趁机一个扫堂腿把人放倒,转头冲吴寡妇喊:“劳驾借根捆螃蟹的草绳!”
市集东头忽然传来铜锣响,县衙师爷坐着滑竿悠哉哉晃过来,瞟了眼地上捆成粽子的探子,捋着山羊须道:“楚老板,伪造贝币归市舶司管,你这私设公堂……”
“师爷您眼神不好使啊?”楚舟笑吟吟举起枚泡过盐水的贝币,暗纹在日光下泛着珍珠光泽,“这赝品用的海萤汁是从官船库房偷的吧?每回漕粮押运完,库房门槛都要矮三寸——”
师爷被噎得脸色发青,甩袖要走却被春娘拦住。寡妇把鱼叉往青石板缝里一插,掏出本泛黄账册:“上个月初八,黑水船帮的货船在码头卸了二十箱海萤,收货人签的是您小舅子的名!”人群顿时炸了锅,不知谁喊了句“官匪勾结”,吓得师爷连滑竿都顾不上,提着官袍一溜烟跑了。
楚舟蹲在滩涂边冲洗沾了血藻粉的贝币,忽觉掌心刺痛。阿鲛凑过来“啊”了一声,抓起他手腕细看——红斑正顺着掌纹蔓延,图案活像她颈后疤痕的缩小版。
“八成是方才沾了血藻粉。”楚舟甩甩手正要调侃,却见阿鲛突然咬破指尖,把渗血的手指按在他掌心。少女眼底闪过幽蓝暗芒,红斑竟渐渐淡去,只剩道浅金色纹路。
春娘抱着陶罐过来时,正撞见这古怪场景。寡妇眯起眼打量阿鲛:“小丫头这止血偏方,莫不是打蓬莱学的?”阿鲛慌忙摇头,抓起楚舟的衣袖就要往海里跑,却被春娘用鱼叉拦住去路。
“你手腕上缠的荧光乌贼,”春娘压低声音,“是渊族驯海术养的活罗盘吧?”
浪潮声忽然静了一瞬。
阿鲛瞳孔骤缩,腕上乌贼疯狂扭动起来。楚舟正欲打圆场,远处忽然传来吴寡妇的尖叫:“老陈家那口子中邪了!”
三人赶到时,只见白日里买过假贝币的陈老三正梦游般往海里走,掌心红斑在月光下泛着血光。他口中哼着古怪调子,潮水随着音节节节后退,裸露出布满藤壶的礁石。
“是镇魂歌!”春娘脸色煞白,“二十年前螺壳村海啸前夜,我亡夫也这么唱过……”
楚舟刚要追问,阿鲛突然挣脱他的手,赤脚踏进退潮后的淤泥。少女脖颈后的疤痕蓝光暴涨,陈老三应声栽倒,掌心红斑化作青烟消散。潮水轰然回涌的刹那,楚舟分明看见礁石缝隙里嵌着半片青铜鳞甲,纹路与阿鲛的疤痕如出一辙。
“楚老板!潮信镖局的货船到港了!”远处传来渔童的呼喊。
楚舟望着海面残留的泡沫,把青铜鳞甲悄悄塞进袖袋。阿鲛正蹲在滩涂上逗弄重新缠回腕间的荧光乌贼,仿佛方才的异象从未发生。
“走了,给黑水船帮备份大礼去。”他揉了把少女的发顶,转头对春娘笑道:“劳驾把咱新研制的藤壶黏液捕网搬上船——记着多撒两斤臭鱼干,听说黑水那帮孙子最爱这味儿。”
春娘啐了一口,鱼叉尖却在沙地上划出个歪扭的鼎形图案。月光照在楚舟掌心金纹上,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