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鲛译墟图
盐瓮在月光下幽幽泛光,“蓬莱墟”三个字凝成的星图,如同活物般在瓮底流转。楚舟蹲在瓮边,指尖蘸了点海水,小心翼翼去碰那光点,光点却倏地散开,绕开他的手指。
“啧,还挺认生。”他嘀咕一句,顺手从旁边老渔民王伯捧着的陶碗里捞了块刚出锅的星潮糕塞进嘴里。糕胚用新麦混了细磨的海藻粉,软糯清甜,里面嵌着星星点点的荧光藻,咬下去,嘴里像是含了一小片微凉的星子,淡淡的光差点从嘴角漏出来。
“楚小子!”王伯心疼地一把护住碗,“祭神的!你当零嘴呢?”
楚舟嚼着糕点,含糊不清:“王伯,心诚则灵嘛,潮神他老人家不会计较这一块半块的…哎哟!”话没说完,后脑勺就被什么东西轻轻砸了一下。他回头,只见阿鲛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掌心还残留着一点细碎的荧光藻粉末——显然是从祭品上刮下来的。
“心诚?”阿鲛的声音没什么起伏,眼神却明明白白写着“闭嘴干活”。
楚舟揉着后脑勺,讪讪一笑。得,这位姑奶奶才是真·潮神代言人。
渔村中央的空地上早已摆开了阵仗。几口大锅热气腾腾,蒸着更多嵌有荧光藻的星潮糕,清甜的麦香混合着淡淡海腥气,在咸湿的海风里飘散。妇人们手脚麻利地将蒸好的糕点堆叠在宽大的贝盘里,小心翼翼摆在铺着新鲜海藻的祭台上。糕胚里那些细小的荧光藻,在渐浓的夜色里透出朦胧的、星子般的微光。
“排阵喽!排阵喽!”
半大小子们兴奋的吆喝声传来。一群孩子提着用细麻绳串起的贝壳风灯,在几个老渔民的指挥下,沿着退潮后湿润的沙滩跑来跑去。灯罩是用打磨得极薄的贝壳片粘成,里面塞着吸饱了鱼油、混入微量荧光藻粉的麻线捻子。点燃后,暖黄的光晕透出贝壳天然的纹路,被里面的藻粉一激,又晕染开一层极淡的幽蓝,提在手里,真像摘下了天上的星星。
他们嘻嘻哈哈,依照老人沙哑的指点,把风灯按照某种古老的方位插在沙滩上,渐渐连缀成一个巨大的、微微发光的图案。海浪温柔地漫上来,舔舐着灯阵的边缘,又退下去。浪涌时,水光摇曳,映得岸上那一片幽蓝光点明明灭灭,宛如一条流淌的星河坠落凡间,蜿蜒汇入墨色的大海。
“像不像龙王爷的腰带掉岸上了?”一个缺了门牙的小子指着灯阵,咧嘴傻笑,惹得旁边伙伴一阵哄闹。
楚舟没理会孩子们的嬉闹,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凝在盐瓮底部。那“蓬莱墟”三个光字组成的星图,此刻仿佛受到了岸上星阵与月光的牵引,流转的速度明显加快,光点也更加凝实。他抬头望向海天交接处,一轮圆月正挣脱海平线的束缚,清辉泼洒下来,海面碎银跳跃。
朔月大潮将至。
“时辰到了。”阿鲛的声音低低响起。她走到盐瓮前,月光勾勒出她纤细却挺直的轮廓。她伸出双手,十指修长,指甲在月光下泛着贝类般温润的光泽。没有多余的动作,她的指尖轻轻悬停在瓮口上方,离那流转的星图光晕尚有一寸之遥。
岸边嘈杂的人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提着风灯排阵的孩子们也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好奇又敬畏地望向场中那个沉默的少女。
楚舟离得最近。他看到阿鲛合上了眼,细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她的嘴唇微微翕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而湿润的气息,如同深海潜流般无声无息地从她身上弥漫开来。那不是力量爆发的冲击,更像是一种沉寂了千万年的共鸣,正在被悄然唤醒。
盐瓮底部的星图光晕猛地一滞!紧接着,所有光点如同受到无形之手的拨弄,骤然加速旋转、拉伸、变形!它们不再局限于“蓬莱墟”三个字,而是疯狂地重组、延展,光丝纵横交错,顷刻间在瓮底描绘出一幅更加庞大、繁复、精密到令人头晕目眩的立体星图!星辰轨迹、潮汐涨落的曲线、月相的盈亏标记……无数细小的光符在其中生灭流转。
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震鸣,仿佛来自瓮体深处,又像是直接从在场每个人的骨髓里响起。那幅由光构成的星图猛地向上投射,一道凝实的光柱瞬间穿透瓮口,直冲云霄!光柱在离地数丈处无声炸开,化作一幅覆盖了小半个村落的巨大光幕星图,悬浮在众人头顶。其复杂精密程度,远超瓮底所见万倍!浩瀚、冰冷,带着亘古洪荒的气息。
“我的老天爷……”王伯手里的陶碗“哐当”一声掉在沙地上,星潮糕滚落出来,他也浑然不觉,只张大了嘴,痴痴地望着头顶那片流动的光之海洋。
楚舟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他强迫自己从那令人窒息的宏伟中抽离目光,死死盯住星图的核心区域。在那里,无数代表潮汐的蓝色光流和代表月相的银色光弧正疯狂地计算、推演、交汇!最终,所有的光流都指向了一个坐标点——一个在星图上被高亮标记出的、不断闪烁的位置,旁边浮现出几枚古奥的潮汐刻度符文。
“朔月…大潮…子夜三刻…东南巽位…”楚舟喃喃念出那符文代表的意义,声音干涩。他的目光下意识投向东南方向漆黑的海面。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如同贴着楚舟的耳根响起,带着深海特有的回响与凝重:“蓬莱…乃镇海鼎…诞生之地。”
楚舟猛地扭头,只见人鱼长老不知何时已悄然立在他身侧几步之外。老人银白色的长发在月光和海风中微微拂动,深陷的眼窝里,目光穿透了头顶虚幻的星图,投向更悠远的时空。他的嘴唇没有动,声音却直接印入楚舟的脑海。
“鼎镇汪洋,锁万古渊暗。其所在,即为墟。”长老的目光收回,落在楚舟脸上,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嘱托,“寻鼎,即寻蓬莱之核。”
镇海鼎!楚舟脑中如惊雷炸响。难怪那些青铜碎片拼死拼活指向蓬莱!一切的源头竟然在这里!他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目光再次聚焦到头顶的星图,试图找出更多关于“鼎”的线索。
星图流转不息,在标出进入坐标后,其边缘区域,一些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血色纹路开始浮现。这些血丝般的纹路并非静止,它们如同活物,缓缓扭动着,最终汇聚成几个更加细小、却带着不祥气息的暗红色古篆:
鲲血为引。
这四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楚舟的视网膜上!他心头剧震,猛地扭头看向远处的海面——那里,巨鲲小山般庞大的黑色脊背正缓缓浮出,沐浴在清冷的月光之下,如同海中的孤岛。
几乎是同时!
“哞——呜!”
一声痛苦而沉闷的嘶鸣,如同受伤的号角,骤然撕裂了海面的宁静!那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穿透力,让岸上所有人瞬间汗毛倒竖!
只见巨鲲那覆盖着厚重鳞甲、如同青铜浇铸般的巨大脊背中央,一道暗红色的灼痕毫无征兆地浮现出来!那灼痕的形状扭曲怪异,边缘蒸腾着肉眼可见的、带着硫磺气息的淡淡黑气,赫然与它背上那道古老鼎纹的轮廓完美重合!仿佛有看不见的烙铁,正狠狠地印在它的血肉之上!
“鲲爷!”岸上有人失声惊呼,带着哭腔。那是平日里最爱给巨鲲投喂醉虾丸的老渔民李头,此刻他脸色煞白,手里的风灯差点脱手。
楚舟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星图索要“鲲血”,巨鲲的鼎纹就立刻出现灼伤!这绝不是巧合!他猛地看向阿鲛。
阿鲛的脸色在星图幽蓝光芒的映照下,苍白得近乎透明。她自然也看到了那四个血字和巨鲲背上的异状。她那双总是沉静如深潭的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翻涌起惊涛骇浪般的情绪——是惊怒,是痛惜,更有一股近乎实质的、冰冷的杀意!
“休想!”两个字,如同淬了冰的匕首,从她紧咬的齿缝间迸出。她盯着那星图中扭动的血字,眼神决绝。
“头儿!”负责警戒的疤脸渔民赵铁柱连滚带爬地冲过来,声音带着惊惶,“南边滩涂!藤壶阵…藤壶阵有动静!粘液反应剧烈!怕是有东西在硬闯!”
楚舟眼神一厉。南边滩涂!正是通往他们这处海湾最隐蔽、也最难走的礁石浅滩!除了熟悉水路又心怀不轨的…黑水船帮,还能有谁?
头顶,是揭示着残酷入口法则的浩瀚星图;远处,是巨鲲痛苦低鸣、背脊灼伤蒸腾黑气的庞大身影;南边,是敌人趁着这关键节点悍然来袭的警报!
三股压力如同无形的巨浪,瞬间拍向立足未稳的渔场核心!
朔月清辉冰冷地洒在海湾,将沙滩上那片由贝灯组成的微缩“银河”映照得愈发清晰。然而此刻,这梦幻的光景却被头顶悬浮的冰冷星图、巨鲲痛苦的嘶鸣以及南边传来的警讯彻底撕裂。
“疤脸!”楚舟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绷紧的弓弦,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带两队人,抄近路堵死蛤蟆嘴礁滩!用藤壶粉拌湿沙,给我把路封死!敢硬闯,就让他们尝尝‘海鼻涕’糊脸的滋味!”他说的“海鼻涕”,正是那些能喷射强力麻痹粘液的藤壶。
赵铁柱应了一声“得令!”,转身就跑,招呼人手的声音粗粝急促。
楚舟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王伯等几个老人脸色发白,但眼神还算镇定;妇人们紧紧搂住被巨鲲嘶鸣吓到的孩子;青壮渔民则下意识地攥紧了手边能当家伙的物事——挑盐的扁担、夯土的木槌,甚至刚用来串风灯的细麻绳。恐惧有之,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墙角的狠厉。这是他们的家,他们的海。
“王伯!”楚舟语速飞快,“带人把剩下的星潮糕、盐袋,还有晒着的渔网,全搬到‘镇浪墙’后面!动作快!”
王伯回过神来,连声吆喝,组织人手。场面虽有些混乱,却迅速有了章法。
安排完这些,楚舟才一步跨到阿鲛身边。少女依旧死死盯着头顶星图中那四个刺目的血字“鲲血为引”,侧脸线条绷得紧紧的,下颚骨微微凸起,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她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
“阿鲛!”楚舟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纷乱的沉静,“看鲲背!”
阿鲛猛地转头,顺着楚舟指的方向望去。月光下,巨鲲庞大的身躯不安地搅动着海水,那道与古老鼎纹重合的暗红灼痕如同丑陋的烙印,在黑亮的鳞甲上狰狞扭曲。更令人心惊的是,灼痕周围的鳞片边缘,正有丝丝缕缕粘稠如沥青的黑色液体渗出,滴落海面,发出轻微的“滋啦”声,腾起一小股带着硫磺味的白烟。
那黑液…与之前污染青铜鼎足、灼伤阿鲛、甚至腐蚀海草的邪恶之物如出一辙!
“鼎纹…污染…”阿鲛的瞳孔骤然收缩,声音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她瞬间明白了楚舟的意思——那星图索要的“鲲血”,绝非凡血!而是被这诡异黑液污染、与鼎纹纠缠在一起的毒血!这哪里是引路的祭品?分明是釜底抽薪,要彻底摧毁巨鲲,甚至可能释放出鼎纹镇压的恐怖之物!
“是陷阱。”楚舟的声音斩钉截铁,目光锐利如刀,剐过星图上那些扭动的血色纹路,“从青铜碎片开始,一步步引我们找到蓬莱,最后用鲲爷做钥匙…或者祭品。好毒的算计!”他想起黑水船帮背后那个所谓的“渊族遗民”,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爬上来。
阿鲛眼中的惊怒和痛惜瞬间被冰冷的杀意取代。她不再看那星图,目光重新投向痛苦低鸣的巨鲲,带着一种近乎守护的决绝。
“现在怎么办?”旁边一个年轻渔民焦急地问,声音发颤,“南边有黑水的杂碎,鲲爷又…又这样…星图还悬在这儿…”
楚舟深吸一口气,咸腥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让他因震惊和愤怒而有些发热的头脑瞬间冷却下来。他目光如电,迅速扫过全场:头顶是巨大的星图谜题,远处是受创的巨鲲,南边是逼近的敌人,身边是惊惶但尚未崩溃的乡亲。
“星图收不了,也破不了,但它亮着,就是个靶子!”楚舟语速极快,思路却异常清晰,“王伯!带人把村里所有能反光的东西——破铜镜、磨光的贝壳、甚至刚刷了桐油的船板,全给我搬到这边来!对着那星图的光,往四面八方晃!越乱越好!”
王伯一愣,随即浑浊的老眼爆出精光:“明白!虚张声势,迷惑外面的狗崽子!”他立刻招呼几个半大小子:“二狗、栓子!跟我来!把各家各户的‘亮堂家伙’都搜罗来!”
“李头!”楚舟又看向那个心疼巨鲲的老渔民,“你水性最好,挑两个胆大心细的,驾小船靠近鲲爷!别靠太近!带上我们之前配的‘冰蚌膏’(注:之前应对普通灼伤的简易药膏,效果微弱),能给它背上那冒黑烟的伤口糊多少糊多少!动作要快,更要小心,那黑水沾不得!”
李头用力抹了把脸,把眼里的湿意擦掉,哑声道:“楚小哥放心!老头子拼了命也给鲲爷糊上!”他点起两个同样跟巨鲸亲近的渔民,转身就朝拴着小船的滩涂跑去。
“其他人!”楚舟的声音陡然拔高,压过海浪和风声,“抄家伙!守好‘镇浪墙’!黑水的杂碎敢露头,就让他们尝尝咸鱼的味道!”
“吼!”短暂的惊惶被这带着狠劲的指令驱散,渔民们发出压抑的吼声,纷纷拿起手边的“武器”,涌向那道用盐卤和蛎灰加固的矮墙。扁担、木槌、渔叉…甚至还有妇人递过来的串着沉重贝壳的麻绳流星索。
楚舟安排完这一切,才再次看向阿鲛。少女的目光也正从巨鲲的方向收回,落在他脸上。四目相对,无需言语,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沉重、愤怒,以及那一丝绝不退让的决绝。
“那星图,”楚舟指了指头顶,“关键在坐标和时辰。朔月大潮,子夜三刻,东南巽位…这坐标,你能记住吗?”他紧紧盯着阿鲛的眼睛。人鱼对海洋方位和潮汐的感知远超人类,这是他唯一的指望。
阿鲛没有立刻回答,她再次仰起头,幽深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那巨大光幕上每一道流转的光线、每一个闪烁的符文、尤其是那个被高亮标记的坐标点。她的眼神专注得可怕,仿佛要将那片冰冷的光海彻底烙印进灵魂深处。月光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投下细密的阴影。
几息之后,她收回目光,看向楚舟,极其轻微,却无比坚定地点了一下头。
足够了!
楚舟心中大石稍落,眼中厉色一闪:“砸了它!”
话音未落,阿鲛动了!她一直紧握的右手猛地张开,掌心赫然是几块边缘锋利的黑色火山石——那是之前加固堤坝时剩下的边角料。她手臂以一种超越常理的迅捷和力量挥出!
呜!
破空之声尖锐刺耳!几道黑线如同死神的投矛,精准无比地射向支撑着巨大光幕星图的核心——那口静静放在地上的盐瓮!
砰!哗啦——!
坚硬的火山石狠狠砸在陶瓮上!沉闷的碎裂声和清脆的陶片崩裂声同时炸响!那口凝聚了神秘星图、承载着蓬莱入口秘密的盐瓮,在阿鲛这蓄力一击下,如同一个脆弱的梦,瞬间四分五裂!瓮底残余的盐晶和点点荧光藻粉末混合着陶片残骸,在月光下四散飞溅。
嗡…!
头顶那片浩瀚、冰冷、令人窒息的巨大光幕星图,如同被掐断了源头的幻影,发出一声低沉的哀鸣,光芒剧烈地明灭闪烁了几下,随即如同退潮般迅速黯淡、收缩,最终“噗”的一声轻响,彻底消散在清凉的夜空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满地狼藉的陶片和盐晶,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淡淡的荧光藻腥气和硫磺般的焦糊味。
海湾陷入了一刹那的死寂。只有远处巨鲲痛苦的嘶鸣、海浪的拍岸声,以及南边隐约传来的、藤壶阵被触发时的粘液喷射的“噗嗤”闷响,显得格外刺耳。
楚舟看着地上破碎的陶瓮,又抬头望向星图消失的夜空,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砸了星图,断了这个显眼又致命的“灯塔”,至少暂时解除了一个迫在眉睫的威胁,也斩断了那“鲲血为引”的邪恶索求。
代价是,蓬莱入口的确切坐标和开启方式,如今只存在于阿鲛的脑海之中。他们失去了直观的指引,也失去了再次验证的机会。
他转向阿鲛,少女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冷硬如礁石,目光却投向了东南方那片漆黑的海域——星图最后标记的坐标方向。她的眼神深邃,仿佛穿透了重重夜幕,看到了那隐藏在潮汐与月光交汇处的古老秘境。
“坐标…时辰…”楚舟低声重复,像是在咀嚼这沉甸甸的四个字。时间,成了悬在头顶的利剑。朔月大潮就在眼前,子夜三刻转瞬即至。而挡在他们与那个坐标之间的,是巨鲲的伤痛,是黑水船帮的獠牙,更是那隐藏在暗处、步步紧逼的“渊族”毒计。
他握紧了拳头,指节发出轻微的咔吧声。冰冷的月光照在他脸上,映出一片铁青。
破局的路,只剩下一条——在敌人撕碎他们之前,在巨鲲被那诡异的鼎纹吞噬之前,在子夜三刻的潮水涨至最高点之前…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