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潮沟伏火
夜色如墨，潮沟边的芦苇荡在风中簌簌作响。楚舟拎着蛎壳灯巡岸，忽见远处水面浮着一层油光，鼻尖窜来刺鼻的焦糊味。他心头一凛，猛踹一脚礁石：“黑水腌臜货，又来烧网！”
话音未落，三道火龙已从沟口窜起，顺着浸了鱼油的渔网飞速蔓延。火舌舔过晾晒的藤壶干，爆出噼啪脆响，浓烟裹着咸腥气直冲云霄。
“抄沙土！泼湿草席！”楚舟扯开嗓子吼着，抄起岸边备着的竹筐就往火堆冲。几个守夜的渔童被惊醒，光着脚丫子从草棚蹿出来，拎桶的拎桶，端盆的端盆，一时间滩涂上人影乱晃。
老渔民陈三叔佝偻着腰，将浸透海水的草席往楚舟怀里塞：“快盖住火头！这网子可是咱村三季的口粮！”湿草席拍在火焰上，滋啦啦腾起白烟。楚舟抹了把脸上的汗，余光瞥见两个黑影正往沟外摸，当即抄起竹筐里的咸鱼干砸过去：“逮住放火的龟孙！”
“哎哟！”那黑影被咸鱼砸中后脑勺，一个踉跄扑进泥滩。渔童二狗子眼疾手快，抄起晾蛤蜊的竹匾兜头扣下：“让你烧网！让你烧网！今晚就拿你当蛤蜊晒！”竹匾下传来闷声哀嚎，另一个同伙见势不妙，撒腿就往芦苇丛钻，却被守株待兔的渔妇春娘一盆腌菜水泼了个透心凉。
火势渐弱时，楚舟扒开焦黑的渔网残骸，忽然踢到个硬物。陈三叔提着蛎壳灯凑近，昏黄光晕下，半截青铜炉子从灰堆里露出来，炉身爬满海藻般的诡异纹路。
“这纹路……跟祠堂供的镇海鼎碎片像是一个模子刻的。”楚舟用布包着手去掏炉膛，指尖触到张未燃尽的黄符。符纸边缘焦卷，朱砂画的咒文却清晰可辨——赫然是“三日后子时，血祭启”七个字。
春娘拎着那放火贼的后脖颈过来，闻言嗤笑：“黑水帮就会装神弄鬼！上回在盐田撒磷粉扮鬼火，这回又整什么幺蛾子……”她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孩童惊叫。众人回头望去，只见祠堂方向腾起一道青烟，檐下挂的铜铃无风自响。
楚舟拔腿就往祠堂跑。推开斑驳木门时，供桌上的青铜香炉正嗤嗤冒着白烟，三炷线香明明无人点燃，却以诡异的速度往下燃，香灰在桌面聚成个扭曲的“祭”字。
“楚哥！阿鲛姐的生辰帖！”二狗子举着片泛黄的贝纸冲进来，声音发颤，“三日后……正是鲛姐被老村长捡回来的日子！”
潮声突然大了起来。楚舟盯着香炉里那点猩红星火，耳边恍惚响起阿鲛前日梦中呢喃：“我看见血色的海，鼎在哭……”
次日清晨，盐田边。
春娘抡着木槌敲打晾盐的竹席，瞥见楚舟蹲在沟渠旁发怔，顺手抛了块石子过去：“魂被海妖勾走了？说说，那炉子咋处置？”
楚舟摩挲着袖中暗藏的半张符纸，刚要开口，忽见二狗子连滚带爬从滩涂奔来：“楚哥！那俩放火贼……变、变炭人了！”
囚人的草棚里弥漫着焦臭味。昨夜擒住的两个黑水帮众蜷缩在角落，浑身皮肤皲裂如干涸的盐田，眼眶空洞淌着黑血。陈三叔蹲身查看，突然“咦”了一声——死者后颈赫然浮现出青铜鼎炉上的纹路，正随着日照增强逐渐渗出血珠。
“血祭未至，祭品先亡。”春娘倒吸凉气，盐耙子哐当落地，“这是遭了反噬啊！”
楚舟闭眼捏紧符纸。掌心传来灼痛，那日阿鲛手臂血纹暴走的画面再度浮现。海风卷着咸腥气灌入草棚，他忽然睁眼：“三叔，劳您跑趟腿——把十里八乡的渔船都借来，要快。”
“你要作甚？”
“既然躲不过……”楚舟望向祠堂飞檐下叮当作响的铜铃，眸色沉如深海，“那就让黑水帮的血，先祭了这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