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盐娘智钓
咸腥的海风卷着浪沫子扑进窗棂，春娘抬手捋了捋鬓角散乱的发丝，指尖还沾着腌鱼的盐粒子。她盯着案板上那条剖了一半的马鲛鱼，刀刃在鱼腹处顿了顿——院门外传来三长两短的叩门声，混在潮声里像是啄木鸟在敲树干。
"春娘子，黑水寨的船靠岸了！"隔壁王婶扒着篱笆压低嗓子喊，手里还攥着把没择完的紫菜。
春娘甩了甩菜刀上的鱼血，胭脂色的布裙在腰后打了个利落的结。铜镜里映出她刻意描红的眼尾，活脱脱个市井泼辣寡妇的模样。竹篮里早备好了三坛子陈年黄酒，酒封上还沾着故意抹的灰，瞧着像是从地窖深处刨出来的珍藏。
"哎哟张爷，可算把您盼来了！"春娘扭着腰肢推开院门，正撞见黑水头目张疤脸带着两个喽啰往这边张望。她故意把酒坛子往门框上一磕，浓郁的酒香混着鱼腥味飘出来，"上回说的那批私盐，奴家可全指着您搭把手呢。"
张疤脸鼻翼翕动，刀疤横贯的左脸抽了抽："都说春娘子是渔村第一泼，今日倒是识趣。"他抬脚跨过门槛，皮靴踩得晒在院里的咸鱼干咔咔作响。
酒过三巡，春娘拎着酒壶往张疤脸碗里续酒，眼风扫过墙角堆着的咸鱼桶。那两个喽啰早醉得趴在桌上打呼，酒碗里还漂着半片鱼鳞。
"要说这私盐的门道..."春娘突然倾身凑近，葱白的手指在对方手背上画圈，"祠堂地窖里可藏着三百斤霜盐，今夜潮水一涨..."她故意拖长尾音，指尖蘸着酒水在桌上画了条弯弯绕绕的水路。
张疤脸浑浊的眼珠骤然发亮，仰头又灌下一碗黄酒。酒液顺着胡须往下滴，在衣襟上洇出深色痕迹。春娘垂眸掩住冷笑，这酒里掺的醉鱼粉可是老渔民驯鳐的秘方，便是条鲨鱼也得醉上三个时辰。
"砰"的一声，酒碗砸在木桌上。张疤脸摇摇晃晃起身，腰间佩刀撞翻了咸鱼篓子："带、带路！"话音未落就往前栽去，被春娘一把扶住胳膊。
"急什么呀张爷。"她嗓音甜得能渗出蜜，顺手将人往咸鱼桶方向带，"咱得换身渔民衣裳，您这黑袍子太扎眼..."话音未落，张疤脸已一头栽进半人高的木桶，腌了十年的臭咸鱼味轰然炸开。
春娘抄起桶盖"哐当"扣上，麻利地抽出早就备好的麻绳。桶里传来闷声咒骂，震得咸鱼干簌簌往下掉鳞片。"黑心肝配臭咸鱼，倒是腌入味了！"她抬脚踹了踹木桶，转头朝篱笆外喊："王婶！叫楚舟来捆人！"
暗处忽的窜出七八个举着火把的渔民，楚舟握着赶海的铁钩挑开桶盖。张疤脸被咸鱼卡得满脸紫胀，发髻上还挂着条风干乌贼。孩童们挤在院墙根看热闹，有个胆大的娃儿捏着鼻子喊："春娘腌的咸鱼会咬人嘞！"
"瞧瞧这是什么？"楚舟从张疤脸怀里摸出枚青铜钥匙，钥柄盘着扭曲的纹路，"昨日祠堂密室锁孔卡住的渔网线，纹路分毫不差。"
春娘凑近火把细看，钥匙在光影下泛着幽幽青光。她突然想起什么，转身从腌菜缸底掏出个油纸包："上月在滩涂捡的蚌壳，里头刻的鬼画符..."展开的油纸上，歪扭的线条竟与钥匙纹路隐隐呼应。
密室木门"吱呀"洞开的刹那，咸腥的海风突然裹着丝清越琴音。楚舟手中火把猛地一晃，墙上交错的光影里，竟显出架布满藤壶的焦尾琴。琴弦无风自颤，奏的正是渔村流传百年的《赶海谣》调子。
"见、见鬼了..."王婶手里的火把差点燎着春娘的裙角。春娘却盯着琴身某处眯起眼——那里卡着半片彩贝，与她娘临终前给的嫁妆贝匣上的纹样一模一样。
楚舟的袖口突然鼓起，阿鲛送的海螺吊坠泛起温热。他不动声色地将钥匙按进锁孔，"咔嗒"转动声与琴音混作奇异的和鸣。密室深处传来潮水拍岸般的回响，像是千百年前的先民仍在海上唱着渔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