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郎机旗舰“圣玛利亚号”的甲板宽阔得能跑马，擦得锃亮的柚木地板反射着刺眼的阳光。甲板中央，甚至铺开了一张厚实的波斯地毯，上面摆放着一张雕花木桌和几把高背椅。桌面上，银质烛台、水晶杯、还有几碟楚舟叫不上名字、但看着就价值不菲的异域点心，一应俱全。与其说是战船，不如说是个移动的奢华会客厅。
提督安东尼奥·德·席尔瓦就站在主位旁。他约莫四十岁上下，面容轮廓深邃，鼻梁高挺，深褐色的卷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修剪精致的短须下，嘴角习惯性地挂着一丝矜持而疏离的微笑。猩红的披风衬得他身姿挺拔，镶着金边的船长帽下，那双蓝灰色的眼睛锐利而精明，此刻正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倨傲，打量着独自踏上甲板的楚舟。
“欢迎，我亲爱的朋友，楚！”提督张开双臂，笑容热情洋溢，仿佛见到了久别重逢的老友，腔调带着浓重的异域口音，“看看这片被诅咒的海域，您和您的勇士们依然在顽强抗争，这份勇气，令人钦佩！”他指了指桌上晶莹剔透的玻璃醒酒器，里面盛着半壶如红宝石般剔透的液体，“请坐，尝尝我从遥远的欧罗巴带来的珍藏，波尔图的阳光与葡萄的精华。它能驱散阴霾，振奋精神。”
两名穿着笔挺制服、腰间挎着弯刀的佛郎机卫兵，如同雕塑般侍立在他身后，眼神警惕。
楚舟没有动，目光扫过那奢华的布置，最后落在那醒酒器上，淡淡开口：“提督大人好兴致。渔场遭逢大难，百废待兴，楚某忧心如焚，怕是品不出这美酒的滋味。不知大人此时驾临，有何指教？”他语气平静，开门见山，没有丝毫寒暄的意思。
提督脸上的笑容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自顾自地拿起醒酒器旁边一个造型古朴奇特的银质酒壶。这酒壶不大，表面錾刻着繁复扭曲、如同深海漩涡般的花纹，在阳光下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壶嘴细长弯曲。
“指教谈不上，”提督慢条斯理地拧开酒壶的盖子，一股更加浓郁醇厚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甚至压过了海风带来的咸腥，“只是听闻楚场主麾下，竟有能净化渊族秽物的…神异生灵诞生？”他一边说，一边优雅地将银壶中深红色的酒液，缓缓注入桌上的两个水晶高脚杯中。那酒液颜色比醒酒器里的更深，近乎暗红，粘稠得如同血液。“如此喜讯，难道不值得共饮一杯，庆祝一番吗？这壶中之酒，才是我真正的珍藏，一滴，便价值连城。”
他将其中一杯推到楚舟面前的位置，自己则端起另一杯，微微晃动，让那暗红的酒液在水晶杯壁上挂出粘稠的痕迹，然后举杯示意：“为了新生，为了希望，干杯？”
楚舟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那个银质酒壶上。那壶上的漩涡纹路，隐隐透着一股让他极不舒服的阴冷气息，与幼鲸脊背浮现人脸带来的诡异感如出一辙！这酒，绝对有问题！
“提督大人盛情，楚某心领。”楚舟站在原地，声音冷了几分，“只是楚某乡野粗人，喝惯了自家酿的米酒，这等金贵之物，无福消受。大人若有要事，不妨直言。”
提督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消失了。他缓缓放下酒杯，蓝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阴鸷，嘴角那丝矜持的笑意也变得冰冷而危险。“看来，楚场主是不给我这个面子了？”他轻轻摩挲着手中的银质酒壶，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也罢。既然美酒无法打动你，那就让我们…坦诚相见吧。”
话音未落，提督眼中厉色一闪，猛地抬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