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盐霜染帆
海风裹着咸腥味灌进染坊，春娘挽着袖子往大陶缸里撒盐粒，嘴里还不忘打趣："阿鲛妹子，你这珍珠粉掺得跟不要钱似的，回头楚舟查账怕是要心疼得跺脚！"
"春娘姐昨儿不还说'盐霜染帆要鲜亮'么？"阿鲛蹲在缸沿，指尖捻着珍珠粉细细洒落。阳光透过苇席漏在她颈后疤痕上，蓝光一闪而逝。
楚舟抱臂倚在门框，看那青灰帆布浸入染缸，盐粒遇水结晶，在布面绽开霜花似的纹路。忽听得门外炸开阵哄笑，王二狗拎着半截黑帆冲进来："快瞧！黑水那帮龟孙子学咱染帆，今早出港才三里，帆就烂成海带汤了！"
一
黑水船帮的破帆正挂在桅杆上迎风招展。盐霜混着劣质粗盐，把帆布蚀出蜂窝似的窟窿，活像被啃了八百遍的咸鱼干。岸上渔民磕着瓜子看热闹，不知谁起了头喊："破帆贼！破帆贼！"孩童们立刻拍手唱起新编的俚曲："黑船黑帆黑心肠，盐巴当糖蚀裤裆......"
"放屁！老子这是遭了妖术！"黑水船头的老疤脸涨成猪肝色，挥刀要砍帆绳。刀还没落下，海风"哗啦"扯下半截破帆，兜头罩了他满脸盐渣。
楚舟憋笑憋得腹肌发酸，转头见阿鲛蹲在礁石上捡拾飘来的帆布碎片。她指尖蘸着海水在碎布上涂抹，盐霜遇潮泛起微光，竟渐渐显出星辰脉络。
"缺了东北角的紫微垣。"楚舟心头一跳。那些光点延伸的方向，分明指向祠堂飞檐下那方常年上锁的雕花木窗。
二
染坊里蒸腾着海藻腥气。春娘举着晾杆戳楚舟后背："发什么愣？赶紧搭把手！"一匹新染的霜帆哗啦啦抖开，珍珠粉在盐晶间流转，宛如银河倾泻。
阿鲛突然"呀"了一声。她袖口不慎扫过染缸，沾了盐霜的衣料竟浮出淡淡纹路。楚舟凑近细看，那蜿蜒曲线像极了潮沟分布——最密集处正是祠堂地基。
"当年建祠堂时，里正从海底捞上来七块镇海石。"老渔民陈伯叼着烟杆踱进来，"说是按什么星斗排列......"
外头忽然传来铜锣急响。王二狗扯着嗓子嚎："黑水那帮孙子恼羞成怒，把破帆全扔进咱渔场了！"
三
楚舟划着小舢板穿梭在漂浮的破帆间，盐霜融在海里泛起诡异绿光。阿鲛忽然探身捞起一片帆布，就着月光浸入海水。盐纹遇水膨胀，拼凑出残缺的星象图，缺失处赫然是祠堂方位。
"楚哥！这破布招鱼群！"王二狗在隔壁船惊呼。只见发光鱼群聚成箭矢形状，齐刷刷指向夜幕中的祠堂轮廓。
染坊方向突然亮起火光。春娘的骂声穿透夜色："哪个杀千刀的偷老娘的珍珠粉！"楚舟与阿鲛对视一眼，双双想起今早调试染料时，窗外闪过的黑影。
祠堂屋檐上的貔貅石雕在月光下泛着湿气，仿佛刚被海浪冲刷过。楚舟摸到门环时，怀中的碎帆布突然发烫，盐霜纹路与门环上的铜锈严丝合缝地重叠。
海风里飘来黑水船帮的惨叫，他们的破船正在鱼群围攻下咯吱作响。楚舟捏紧帆布碎片轻笑："偷盐的挨了鱼咬，这海神娘娘倒是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