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鲞帘遮阳
楚舟蹲在滩涂边,手里攥着把咸腥的鲞鱼干,对着日头眯眼打量。这腌了半月的青鲭鱼片泛着琥珀色,风一吹便簌簌作响,倒像是挂了满树的铜钱叶子。
"东家快瞧!"春娘叉着腰站在竹筏上,海风将她鬓角的碎发吹得乱飞,"这新晒的鲞帘可比草席顶用!"
只见二十丈长的渔场边沿,层层叠叠悬着晒干的鲞鱼帘。渔妇们穿梭其间翻鱼,鲞片碰撞声混着驱蝇的小调,倒像是敲起了海浪做的编钟。
"省得再砍芦苇编席,倒让老吴头那帮篾匠躲懒了。"楚舟笑着往帘角系蚌壳铃铛,铃舌上特意穿了孔,风过时声响格外清越。这招还是跟村口养鸽子的王阿婆学的——鸽子听见铃响便不敢落脚,正好拿来防贼鸥偷鱼。
"阿舟哥羞不羞!"
滩涂上突然炸开一串嬉笑。三个总角小儿猫腰钻过鲞帘,最前头的虎子举着半截鱼尾,蘸满酱汁的指尖在阳光下泛着油光,"春娘婶的虾酱真鲜,比王三刀家厨子腌的强!"
"小猢狲!"春娘作势要掷竹耙,孩子们却泥鳅似的滑进礁石缝。最末的小丫头跑丢了草鞋,赤脚在沙地上踩出歪扭的印子,活像滩涂上蹦跶的弹涂鱼。
楚舟摇头苦笑,这已是今日第三遭逮着偷鱼的了。正要俯身整理被撞歪的鲞帘,忽听得东南角传来异响——本该随风轻摆的帘子竟无风自动,系着的蚌铃癫狂乱颤,惊得附近啄食的白鹭扑棱棱飞起。
"莫不是黑水船帮的探子?"春娘警觉地抄起鱼叉。
楚舟却盯着簌簌抖动的帘角,鼻尖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拨开层层鲞片,只见最底端的蚌铃坠子里黏着团暗红色胶状物,像是凝血又似腐烂的海藻。
"血藻孢囊......"楚舟用鱼骨镊小心夹起那团东西,指尖传来诡异的温热感。自打上月在热泉区见过这东西,养殖场的藤壶就总带着股铁锈味。
春娘凑近细看,突然"咦"了一声。孢囊裂开的缝隙里,赫然嵌着几点青黑色碎屑。楚舟就着海水冲洗,碎屑竟在波纹中自行拼合——半个巴掌大的青铜残片,纹路如盘曲的蛟龙。
"艮位......"楚舟用袖口蘸着海水在礁石上勾画。镇海鼎的八卦方位他早烂熟于心,这残片上的纹路正与东北方的"艮"卦呼应。更蹊跷的是,鼎纹边缘的波浪线竟与阿鲛颈后疤痕的走势如出一辙。
"东家!潮水要涨了!"
远处传来老渔头沙哑的吆喝。楚舟忙将残片揣进怀里,抬头却见阿鲛蹲在礁石上剖牡蛎。少女似乎感应到什么,手中蚌刀"当啷"掉进竹篓,颈后那道鱼鳃状的疤痕泛起淡蓝微光。
"楚大哥。"阿鲛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海雾拂过帆索,"昨夜退潮时,我在鬼牙礁看见发光的水纹......像极了这个图案。"
她沾着海水在船板上画符,楚舟心头一震——那分明是青铜残片上缺失的另一半纹路!
"虎子!把晾在蛎壳堆的渔网拖过来!"楚舟猛地起身,鲞帘被带得哗啦作响。眼下最要紧的是赶在血藻扩散前处理孢囊,可那群捣蛋鬼偏在这节骨眼闹腾。
"东家罚我们晒网?"虎子嬉皮笑脸地拖着网具,网眼上还挂着没啃干净的蟹钳。
"晒网?美得你!"楚舟拎起小子的后领,往他怀里塞了个陶罐,"带着崽子们去挖沙蚕,挖满十罐就还你们虾酱。"
孩童们的哀嚎声中,楚舟已拎着孢囊样品钻进草棚。海风吹得鲞帘哗哗作响,谁也没注意东南角的帘影下,几缕腥红正顺着礁石缝隙渗向潮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