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蛎灰肥田
楚舟蹲在滩涂上，捏起一撮灰白粉末搓了搓，咸腥味直冲鼻尖。老铁头扛着铁锹凑过来，锹头还粘着半片牡蛎壳："楚当家，这蛎灰真能当肥使？咱祖祖辈辈可都是拿它糊墙的。"
"您老就瞧好吧。"楚舟掸了掸手上的灰，指着远处冒烟的土窑笑道，"昨儿往藻田撒了半筐，今早海带苗蹿得比春笋还快——二狗！别拿火钳捅窑眼！"
话音未落，窑口"噗"地喷出团黑烟。半大小子顶着花猫脸窜出来，手里火钳上还粘着块焦黑蚌壳："我就想瞧瞧里头蛎壳烧红没有......"
"烧你个头！"老铁头抄起竹篾条就追，"这窑老子守了三天三夜，温度差半寸都得废！"二狗抱头鼠窜，裤腿甩飞的泥点子惊起一群海鸟。
楚舟忍笑摸出怀里的温度计——当然对外宣称是"龙王赐的寒暑针"。窑壁上贴的镇火符被海风掀起一角，露出底下用木炭画的刻度线。这是他与老铁头琢磨出的土法子：符纸遮着温度标记，既防旁人偷师，又合了渔民信鬼神的讲究。
"当家的！西边藻田出怪事了！"春娘提着裙摆奔来，发髻上别的贝壳簪子叮当乱响。楚舟心里咯噔一声，莫不是施肥过了量？
待赶到田边，却见七八个渔妇围作一团。海带丛里趴着只磨盘大的青蟹，螯钳正死死夹住条拼命挣扎的黄花鱼。王婶举着鱼叉不敢下手："这蟹祖宗从昨儿就赖在这儿，赶走三回又爬回来......"
"怕是闻着蛎灰的腥气。"楚舟蹲下身，指尖轻轻叩了叩蟹壳。那蟹竟松开鱼获，慢悠悠横着爬进礁石缝。渔娘们看得啧啧称奇，谁也没注意楚舟袖中滑落的半粒醉虾丸。
日头西斜时，第一窑蛎灰终于出炉。老铁头扒开窑门，热浪裹着咸香扑面而来。雪白的灰烬里混着星星点点的珍珠母贝，在暮色中泛着微光。
"怪哉，这窑火候明明控得......"老铁头突然噤声。铁锹碰到的硬物发出"当啷"脆响，扒开灰堆竟是个青铜物件。楚舟用布帕包着拾起来，分明是只鼎耳，耳孔还塞着半张未燃尽的符纸。
"快扔回海里去！"春娘脸色煞白，"去年刘老汉捞到青铜器，当夜就犯了癔症......"
楚舟借着夕阳细看，符纹与阿鲛颈后疤痕有七分相似。鼎耳突然在他掌心一跳，耳孔渗出荧绿液体，滴在礁石上"滋啦"冒起青烟。二狗抻着脖子要凑近，被老铁头一篾条抽在屁股上："小兔崽子不要命了！"
是夜潮声格外躁动。楚舟蹲在灶房研究鼎耳，冷不防窗板"吱呀"晃开。阿鲛悄无声息地倚在门边，月光映得她颈后疤痕泛着幽蓝。少女忽然伸手按住鼎耳，残留的符纸无风自燃，在空中拼出个扭曲的"渊"字。
"当家的！蛎灰窑......窑炸了！"二狗带着哭腔的嚎叫撕破寂静。楚舟冲出门时，只见海滩上腾起丈高的绿火，火中隐约有鳞片状黑影游蹿。老铁头瘫坐在不远处，手里还攥着半截镇火符："灶王爷发怒了啊......"
楚舟抄起桶海水泼过去，火焰反而蹿得更猛。他忽地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装醉虾丸的瓷瓶砸向火堆。"轰"地一声爆响，漫天绿火化作星雨坠落。焦黑的窑址上，几十只醉醺醺的沙蟹正叠罗汉般往外爬。
"早说让你少喂它们喝酒......"春娘举着灯笼赶来，话没说完就被楚舟拽着后退三步。鼎耳不知何时滚落在地，耳孔中渗出的绿液竟将礁石蚀出个碗口大的洞。
二狗提着木桶还想泼水，被老铁头一把薅住后领："你小子眼神让海鸥啄了？没见着......"话音未落，洞里"咕嘟嘟"冒出串气泡，浮上来的竟是半片青铜鼎腹，表面密布的纹路与鼎耳严丝合缝。
海浪突然剧烈翻涌，阿鲛猛地扯住楚舟衣袖。少女从不离身的鱼骨项链无风自动，指向漆黑的海平线。楚舟摸出怀里的温度计，表面刻度正在疯狂跳动——那是系统在预警从未有过的能量波动。
"明日加砌三座蛎灰窑。"楚舟突然高声吩咐，顺势将鼎耳踹进沙坑，"王婶，劳烦您组织人手把废牡蛎壳全运过来。"
"还烧？"老铁头胡子都在哆嗦。
"烧出来的灰特别肥田。"楚舟眨眨眼，把"正好掩盖青铜器气息"咽回肚子里。春娘若有所思地瞥了眼阿鲛，少女正用脚尖在沙地上画着复杂的纹路，潮水一冲便没了踪影。
更深夜重时，楚舟猫着腰溜回滩涂。怀中的鼎耳烫得像块火炭，系统光屏在眼前疯狂闪烁：【检测到渊族文明遗迹......警告！生态修复度异常......】
"就知道没白捡便宜。"他苦笑着扒开沙坑，整个人突然僵住——鼎耳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个歪歪扭扭的沙雕螃蟹，螯钳上还别着二狗常戴的破草帽。
潮声里混进一声轻笑。楚舟抬头望去，阿鲛赤足立在礁石上，月光将她手中的青铜鼎耳照得发亮。少女忽然抬手，鼎耳划出抛物线"扑通"入海，惊起一群闪着磷光的夜光藻。
"......暴殄天物啊！"楚舟痛心疾首的话还没出口，海面突然浮起密密麻麻的气泡。白天那只巨型青蟹缓缓浮出水面，螯钳上粘着鼎耳，背上赫然驮着三筐牡蛎壳。
阿鲛指尖轻轻划过脖颈疤痕，青蟹立刻横着爬向新建的灰窑。楚舟看着蟹壳上未干的渊族符纹，突然觉得灶上煨的醉虾都不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