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蟹潮围村
夜色刚染上海面，渔村便响起第一声惊叫。
"蟹！青蟹上岸了！"
楚舟正借着蛎壳灯核对渔获账册，闻言笔尖一顿。窗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咔嚓"声，像有千万把铁剪在铰门帘。他抓起案头磁石粉囊冲出门，正撞见村东王寡妇举着锅盖当盾牌，被三只碗口大的青蟹逼到墙角。
"楚哥儿快想法子！"王寡妇一锅盖拍飞蟹壳，那青蟹竟在半空拧身，铁钳"唰"地剪断她半截裙摆，"这帮畜生成精了！"
楚舟眯眼望向滩涂。月光下青压压一片蟹群如潮水漫来，蟹钳开合间寒光森森，最骇人的是它们步调出奇整齐——左螯齐抬，右螯同落，仿佛被无形丝线牵动的傀儡。
"不对，有人控蟹。"他指尖碾开磁石粉，细碎银光随风飘散。领头几只青蟹突然趔趄，蟹足在沙地上划出凌乱痕迹，后头蟹群顿时撞作一团。
"是笛声！"蹲在房梁上的渔童阿毛突然大喊。这孩子举着火把本要驱蟹，此刻却支棱着耳朵，"东南礁石滩有哨音，跟俺爹喝醉吹海螺一个调！"
仿佛印证他这话，蟹群忽地调转方向，齐刷刷朝村西粮仓涌去。楚舟心头一紧——那处堆着刚收的耐盐稻种！
"阿毛，火把借我！"楚舟抄起墙边晒盐用的竹耙，将磁石粉撒满耙齿，"王婶带人往路上撒牡蛎灰，蟹群怕咸！"
"得令！"王寡妇扯开嗓子吆喝邻里，转眼七八个妇人端着灰盆冲出来。阿毛趁机从房梁跃下，落地时却"嗷"地惨叫——不知哪只青蟹潜伏在阴影里，铁钳正夹住他裤裆！
"蟹爷饶命！俺还没娶媳妇呢！"阿毛举着火把不敢乱动，两腿抖成筛子。楚舟忍笑抄起竹耙一挑，磁石耙齿"叮"地撞上蟹壳，那青蟹顿时松钳逃窜。
"裤裆开洞总比当太监强。"楚舟把火把塞回阿毛手里，"带路找笛声，稻种保住了给你做条新裤子。"
两人踩着屋顶疾奔。阿毛突然拽住楚舟衣袖："楚哥儿听！"
呜咽笛声混在海风里，时隐时现像哭丧调。东南礁石滩上，三个黑影正在吹奏骨笛，为首那人黑袍绣着浪纹——是黑水船帮的祭司！
"难怪蟹群听令，他们在笛身上缠了血藻。"楚舟捻起沾在瓦片上的猩红丝絮。月光照见笛孔间蠕动的藻丝，仿佛活物随着曲调扭动。
阿毛突然解下裤腰带："俺有法子！"说着掏出弹弓，将磁石粉裹进鱼鳔当弹丸。"嗖"地一声，磁粉弹正中骨笛。祭司猝不及防吸进粉末，顿时呛得笛声走调。
蟹群突然乱作一团。有的原地打转，有的互相钳斗，更多青蟹慌不择路往海里逃。楚舟趁机率村民撒网围捕，磁石粉混着牡蛎灰铺满路面，青蟹沾上便瘫软不动。
"留几只活的！"楚舟用竹耙按住最大那只青蟹，"血藻控蟹需宿主，蟹腹定有蹊跷。"
阿毛提着火把凑近，突然"咦"了一声。只见蟹腹甲壳上黏着团血红藻丝，正随残存笛声微微震颤。楚舟挑破藻丝，里头竟裹着半片青铜碎块，形如蟹钳。
"青铜鼎钳？"王寡妇举灯照看。钳齿上密布蚯蚓状刻痕，阿毛突然叫道："这不是黑水船帮的密文嘛！上回他们劫俺家船，舱板上就刻这鬼画符！"
楚舟指尖抚过铭文，神色骤凛。那些纹路与阿鲛颈后疤痕极其相似，最末一道刻痕竟指向祠堂方向。海浪突然剧烈翻涌，蟹群逃窜处裸露出个丈宽地洞，腥风中隐约传来锁链拖地声。
"明天带醉虾丸来探洞。"楚舟将鼎钳揣入怀中，转头却见阿毛提着开裆裤欲哭无泪，不由莞尔："稻种既保住了，明日先给你裁条铁裤衩。"
海风捎来黑水祭司的咒骂，混在蟹群窸窣声中，像某种不祥的预言。楚舟望向祠堂飞檐，月光正映亮檐角镇海铃——那里头藏的青铜鼎耳，怕是也刻着同样的密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