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盐工赛舟
海风裹着咸腥味掠过滩涂，远处传来震天的锣鼓声。楚舟蹲在船头，指尖抹了把船桨上未干的墨鱼汁，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春娘，这黑漆漆的墨汁当真管用？"
"你当老娘这三十年腌鱼是白干的？"春娘叉腰立在船舷，发间银簪随动作晃出碎光，"墨鱼汁滑不留手，沾上半分能让耗子都打滑！"话音未落，岸边已响起爆竹炸裂声，五艘彩漆龙舟如离弦之箭破浪而出。
楚舟的船队才划出半里，就见右侧黑水伪装的青鳞舟突然逼近。那船底寒光隐现，分明藏着倒刺。"这帮腌臜货！"老舵手王铁头啐了口唾沫，"去年使阴招凿船，今年又玩铁刺！"
"稳住桨！"楚舟低喝一声，手中船桨猛地插入浪中。两船相撞的刹那，青鳞舟船头铁刺"咔"地卡进楚舟船侧，黑水划手们正要发力，忽觉掌心黏腻——墨鱼汁顺着船桨蜿蜒而下，在日头下泛着油亮的光。
"他娘的这桨抹了猪油不成！"领头的疤脸汉子手一滑，整个人栽进海里，激起丈高水花。其余划手接二连三打滑落水，青鳞舟顿时歪斜着打起转来。岸边观战的渔童们拍手大笑："黑手配黑心，落水变王八！"
楚舟趁机抽出船桨，冲春娘使个眼色。妇人会意，抄起备好的铁皮往船头一扣，铜钉"当当"几下便钉牢了。"给船戴盔甲，撞他个底朝天！"王铁头吼着号子，二十支木桨整齐划破碧波。
青鳞舟刚稳住船身，就见包了铁皮的船头挟风雷之势撞来。"轰"的一声闷响，两船相撞处木屑飞溅。黑水船底铁刺竟被生生顶弯，海水顺着裂缝"咕嘟嘟"往里灌。
"铁头舟威武！"岸上爆发出震天喝彩。渔妇们挥舞着晾鱼的竹竿助威，几个半大孩子学那落汤鸡似的黑水汉子扑腾，逗得老盐工笑出泪花。青鳞舟歪歪斜斜往岸边逃窜，船尾拖出的水痕活像条瘸腿蜈蚣。
待人群散去，楚舟提着风灯摸进青鳞舟残骸。舱底积水漫过脚踝，腐鱼味混着铁锈气直冲鼻腔。忽有幽光在角落一闪——半截青铜舵柄卡在裂缝中，纹路被海水蚀得模糊不清。
"蓬莱锁眼..."楚舟用袖口擦去锈迹，指尖抚过舵柄阴刻的篆文。那锁眼图案呈螺旋状，中心三点连珠，与阿鲛耳坠上日夜摩挲出的纹路分毫不差。昨夜那丫头对着铜镜发怔的模样忽地浮现在眼前，她说这纹路自打记事起便跟着，像是烙在血肉里。
海浪拍岸声渐急，楚舟将舵柄揣入怀中。转身时衣摆带起的水花惊动舱底鱼群，银鳞翻涌间，他恍惚看见阿鲛站在船头，颈后疤痕在月光下泛着淡青色的光。
"楚大哥！祠堂的钟自个儿响了！"渔童阿毛气喘吁吁跑来，裤脚还沾着泥。暮色中，那口百年未动的青铜古钟正嗡嗡震颤，钟声裹着咸涩的海风，一声声荡向蓬莱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