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潮沟疏浚
日头刚爬上桅杆，螺壳村的潮沟边已热闹得像开了锅的沸水。楚舟叉腰站在泥滩上，瞅着眼前这条蜿蜒如老蛇的臭水沟，眉头拧成了麻花。沟里淤了半人高的黑泥，死鱼烂虾混着腐草，腥气熏得路过的海鸥都绕道飞。
“楚哥儿，这沟子打俺爷爷那辈就堵着，龙王来了都疏通不了！”老渔民陈四蹲在沟沿嘬旱烟，烟锅子敲得礁石叮当响，“要俺说，干脆填了种海带，省得费这牛劲！”
楚舟掸了掸衣摆沾的泥星子，心说您老要是见过现代挖掘机，保准惊掉下巴。面上却笑得诚恳：“陈叔，这潮沟是活水入渔场的咽喉，通了它，咱养的青蟹能肥三圈。”说着抄起自制的“疏浚神器”——两根毛竹绑成的巨型蟹钳，竹节上还歪歪扭扭刻着“楚氏生态钳”。
“阿鲛，搭把手！”他朝蹲在芦苇丛里摸螺蛳的哑女招手。少女应声抬头，发间别着的砗磲簪子晃出一道银弧，颈后鱼鳃状的疤痕在晨光里若隐若现。
“呜——”阿鲛比划着指向沟底某处，突然甩出腰间缠的渔网。网兜哗啦入水，再提起时竟兜住条三尺长的皱唇鲨，鱼尾啪啪抽得泥水四溅。
“好家伙！这沟里还养着看门神呐？”楚舟吓得往后蹦了半步，竹钳差点戳到陈四的烟杆。老渔民笑得前仰后合，烟灰簌簌落进泥里：“早说这沟子邪性！去年二狗他爹......”
“停停停！陈叔您留着故事晌午下酒。”楚舟抹了把冷汗，转头冲看热闹的村童喊：“栓子，去库房扛两坛子醉虾来！咱给鲨鱼大爷摆个接风宴！”
日头挪到正当中时，潮沟边上已然摆开阵仗。二十来个精壮渔民赤膊站成两排，手里攥着楚舟特制的藤壶粘网——用海葵毒液泡过的麻绳编成，专黏淤泥里的碎石贝壳。
“弟兄们听好咯！咱们这是给潮沟刮骨疗伤！”楚舟踩在倒扣的渔船底，挥着竹钳当令旗，“左队清东段，右队掏西头，遇见硬茬就上醉虾饵！完工了请大伙吃葱烧海参管够！”
人群哄笑着散开，泥浆翻飞的响动惊起滩涂上一群弹涂鱼。阿鲛蹲在沟边剖醉虾，刀尖灵巧地剔出虾肉，内脏随手抛进竹篓。不过半炷香功夫，那篓子竟引来十几只青蟹，举着螯足在泥里打群架。
“好你个楚舟！嘴上说是清淤，暗地里倒开起蟹将军比武场了？”里正揣着账本踱过来，瞅见篓子里斗得正欢的螃蟹，山羊须笑得直颤。
楚舟刚要搭话，忽听西头传来阵骚动。栓子举着半截断网跑来，裤腿上糊的泥能种二亩水稻：“楚哥儿！右队撞上块铁板似的物件，王叔的网都给扯豁了！”
众人呼啦啦围到西段沟口。但见浑浊的泥水里横着块丈余长的黑影，表面覆满藤壶牡蛎，活像条僵死的黑龙。楚舟抄竹钳戳了戳，硬物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怕是前朝沉船的桅杆？”陈四眯眼端详，“早年间有商船在这片触礁......”
“管它是龙是虫，碍着楚哥儿大事的都得挪窝！”栓子抡起铁锹就要砸，被楚舟一把拦住：“慢着！万一下头压着宝贝呢？”
阿鲛忽然轻扯楚舟袖口，递过个湿漉漉的布包。解开竟是块棱角分明的青铜片，边缘刻着波浪状纹路——正是她在清淤时从泥里摸出来的。
楚舟心头一跳。这纹路他再熟悉不过，与阿鲛颈后的疤痕、系统提示的渊族遗迹如出一辙。再低头细看那“铁板”，附着物缝隙间隐约露出些凿刻痕迹。
“栓子，取我的‘除垢神器’来！”他搓着手两眼放光。少年应声扛来只木桶，掀开盖竟是半桶发酵的鱼杂碎，酸臭味熏得里正连退三步。
“此乃海鲜版洁厕灵！”楚舟捏着鼻子把臭鱼糊抹在铁板上，“藤壶最怕这味儿，保准......呕！”话没说完自己先干呕起来，逗得渔民们笑出泪花。
说来也奇，不过半盏茶功夫，铁板上的贝壳竟簌簌脱落，露出底下黑褐色的木板。楚舟舀水冲净表面，瞳孔骤然收缩——板子上密密麻麻刻着星斗般的图案，连线似潮汐起伏，正中赫然是螺壳村的轮廓！
“这这这...这是海龙王赐的潮信图啊！”陈四扑通跪在泥里，脑门磕得咚咚响。里正哆嗦着摸出老花镜，镜片都快贴到木板上：“楚舟，你瞅这歪扭字迹，像不像县衙库房藏的洪武海防册？”
楚舟耳畔响起系统提示音：「检测到渊族初级水文图，潮汐预测精度+10%」。他强压激动，正琢磨如何糊弄过去，忽见阿鲛指尖抚过某处刻痕，疤痕突然泛起淡淡蓝光。
“轰——”
远处海面毫无征兆地炸开个浪头，正在摸鱼的栓子吓得跌坐泥滩。楚舟抬头望天，只见方才还晴空万里的日头，转眼被翻滚的乌云吞了大半。
“要变天咯！”陈四揪着湿漉漉的胡子嚷道，“楚哥儿，你这图莫不是把龙王爷的棋盘掀了？”
楚舟盯着木板上某个形似鼎器的符号，后脊梁窜起一阵寒意。系统警报在脑内嗡嗡作响，混着阿鲛急促的咿呀声，和渔民们收拾工具的嘈杂，在他耳畔拧成团乱麻。
“收工！今日加餐红烧皱唇鲨！”他扯着嗓子喊，“栓子，带人把这木板抬到祠堂供着！陈叔，劳您跑趟县里买二十坛黄酒——就说咱要办潮沟通渠大典！”
人群欢呼着散去，没人留意楚舟背在身后的手正微微发抖。阿鲛悄悄往他掌心塞了颗珍珠，冰凉触感让他稍稍定神。低头看去，珠光里竟映着木板上那个鼎形符号，忽明忽暗如呼吸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