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蟹田共生
咸风裹着稻花香掠过滩涂，楚舟赤脚踩在泥垄上，裤腿卷到膝头，小腿沾着几片倔强的蟹壳。他弯腰拨开青翠的稻苗，指尖刚触到水面，就被铁钳似的蟹螯夹了个正着。
"二虎！"楚舟甩着手蹦起来，"这就是你说的'蟹王护卫队'？"
络腮胡汉子从稻丛里探出头，脑门上顶着团海草："不能赖我啊楚哥儿！昨儿给它们喂了十筐虾米，说好今天帮着除虫的......"
话音未落，三只青壳蟹横着爬过田埂，螯尖还夹着半截稻穗。阿荇挎着竹篮追来，两根麻花辫甩得像抽筋的八爪鱼："哥！西头三亩秧苗全叫螃蟹剪成板寸了！"
楚舟望着东倒西歪的稻田，太阳穴突突直跳。半月前他提出"稻蟹共养"时，老里正还夸这是"海龙王赐的饭碗"，谁承想这群蟹兵蟹将比县衙税吏还能折腾。
"早说螃蟹和稻苗犯冲！"陈伯的旱烟杆敲得田埂咚咚响，老头独眼瞪得比砗磲还圆，"你瞧瞧，好好一块水田，让它们拱得跟烂渔网似的！"
楚舟抄起竹筒往田里灌水，混着海泥的浊流漫过垄沟。几只巴掌大的青蟹突然从泥里钻出，齐刷刷举起螯足，在日头下摆出个"叉"字形。
"反了天了！"二虎抡起铁铲就要拍，被楚舟一把拽住："且慢！这蟹壳纹路......"
晨光穿透青灰色蟹壳，隐约可见金线勾勒的稻穗图案。楚舟福至心灵，从腰间皮囊摸出块臭鱼干晃了晃。蟹群顿时乱了阵型，你推我搡地往田埂边滚作一团。
"好家伙，这是要工钱呢！"春娘扛着鱼叉晃过来，叉尖上串着三条挣扎的黄花鱼，"昨儿喂的是小虾米，今儿见着臭鱼干就闹脾气？"
楚舟顺势把鱼干往竹篮一扔："阿荇，去吴婶家借两坛虾酱来！"转头又冲蟹群比划："听着！干满五个时辰加餐，偷剪稻穗扣三天口粮！"
咸风里忽地掺进铜锣响。老里正踩着高跷奔来，官靴陷进泥里拔不出，急得山羊胡直翘："楚郎君！县衙来征蟹税了！"
三艘包铁官船贴岸泊稳，税吏的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新颁的《海产十税令》，稻田蟹每百斤抽三成！"皂隶们抡起铁秤就要往田里冲，惊得蟹群高举螯足摆出战阵。
"大人且慢！"楚舟抄起竹筒舀了勺浑水，"您瞧这田里养的可是'护稻将军'，按《农政全书》该免......"
"免个屁！"税吏一脚踹翻竹筒，"刺史大人最爱蟹膏拌饭，你这田里的蟹......"话没说完突然惨叫，七八只青蟹顺着裤腿爬上来，螯尖精准夹住他大腿内侧。
趁着官差跳脚拍蟹，楚舟摸出个陶罐晃了晃："此乃新研制的蟹王膏，刺史夫人若用来敷脸......"罐口掀开条缝，异香勾得税吏鼻头直抽。
"再加五罐！"税吏捂着裤裆蹦上官船，"明日送到刺史府！"
暮色染红海面时，楚舟瘫坐在新搭的蟹棚里。阿荇捧着账册碎碎念："今日被蟹钳夹伤七人，剪坏稻秧十二亩，换得免蟹税三年......"
"值！"二虎拎着酒坛凑过来，"你瞧那群孙子逃跑的架势，活像被海胆扎了屁股！"
海洋小剧场
"这两脚兽越发猖狂了！"老青蟹横着爬过田沟，"白日让咱们除虫，夜里还要泡海藻浴。"
年轻的花蟹挥着螯足，一钳子剪断稻根："你懂啥！楚哥儿说这叫'蟹田共生'......"
"共生个屁！"藤壶群里传来嗤笑，"昨儿我瞧见春娘那婆娘偷摸熬蟹膏，把自家锅底都烧穿了个洞！"
海葵忽然抖了抖触须："嘘！那尾金纹蟹又来了......"
金纹蟹耀武扬威地横穿稻田，螯尖夹着片青铜甲："瞅见没？刚从田里刨的！听说凑齐百片能召唤......"
浪头打过滩涂，楚舟摩挲着蟹壳上的刻痕。远处黑水船帮的舢板燃起绿火，火光映出船头那人手中的青铜鼎耳，与蟹壳纹路严丝合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