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蛎壳传烽
夜色如墨，海风裹着咸腥气掠过滩涂。楚舟蹲在礁石后头，指尖捻着一片刚捞上来的牡蛎壳，壳面泛着湿漉漉的冷光。远处黑水船帮的暗哨在潮声里若隐若现，像一群缩在壳里的寄居蟹。
"楚哥儿，这破壳子能藏什么猫腻？"渔民大壮凑过来，粗手指戳了戳蛎壳，沾了一手黏糊糊的海藻汁，"莫不是黑水那帮腌臜货拿这玩意儿当饭盆使？"
楚舟没接话，将蛎壳凑近火折子一烤。青烟腾起的瞬间，壳内忽地浮出几行幽绿色小字，吓得大壮一屁股坐进泥滩里："娘咧！闹鬼了！"
"荧光藻汁写的，晒干就隐了形。"楚舟眯眼细看密令，嘴角扯出冷笑，"这帮人倒是会省纸墨。"
渔童阿毛从礁石后探出脑袋，鼻尖还沾着烤蛎肉的油星："楚大哥，这字儿跟蚯蚓爬似的，写的啥？"
"三日后子时，火烧盐仓。"楚舟扬手把蛎壳丢给大壮，"去喊春娘她们，把腌鱼桶腾空了备用。"
潮水拍岸声里，渔村悄然动了起来。春娘领着七八个渔妇往木桶里码盐砖，故意把动静弄得震天响。阿毛蹲在屋檐上望风，裤腿卷到膝盖，活像只蓄势待发的弹涂鱼。
子夜时分，二十余艘黑水小船借着涨潮摸进港。领头船上的疤脸汉子刚举起火把，忽见盐仓顶上窜起火光，兴奋得直搓手："烧！给老子烧干净！"
火把还未掷出，船底突然传来"喀嚓"脆响。疤脸汉子低头一看，成百上千的牡蛎壳正顺着潮水往船缝里钻，尖利的壳缘刮得船板吱呀作响。
"中计了！快退！"疤脸汉子吼声未落，岸上骤然亮起数十支火把。楚舟站在礁石高处，手里抛接着个酒坛子："诸位夜半送柴火，楚某却之不恭啊。"
酒坛凌空炸开，烈酒混着鱼油泼了满船。火舌舔上帆布的刹那，春娘带着渔妇们掀开腌鱼桶盖，腌了三日的臭鱼烂虾劈头盖脸砸向敌船。
"请诸位尝尝渔家风味！"春娘叉腰大笑。臭气熏得黑水匪徒眼泪直流，有个矮个子直接翻出船舷，边吐边骂："缺德带冒烟的......呕！"
阿毛趁机从屋顶甩出渔网，罩住两个要跳水逃窜的匪徒："落汤鸡还想扑腾？"网中人大骂："小兔崽子等着！"却被大壮拎着后颈提溜起来："再叫唤，拿你配臭鱼炖汤！"
楚舟没理会这边的闹腾，借着火光翻检缴获的蛎壳。突然一片厚实的壳子硌了手，指腹摸到凹凸纹路——壳肉里竟嵌着个巴掌大的青铜匣子。
"这纹路......"楚舟瞳孔骤缩。匣盖上的海浪纹间藏着细密篆文，正是镇海鼎的制式。春娘凑过来瞥了一眼，突然"咦"了声："这浪花尖上怎么有鱼鳞纹？"
"不是鱼鳞。"楚舟用匕首尖挑开匣盖，"是半片鲛人腮纹。"残破的绢帛从匣中滑出，借着未熄的火光，隐约可见"渊族圣女与人类通婚，诞......"的字样。
祠堂方向突然传来"当"的一声钟响，惊起夜栖的海鸟。楚舟猛地攥紧绢帛——那口百年未动的青铜古钟，此刻正无风自鸣。
"楚哥儿！"大壮拖着个湿漉漉的俘虏跑来，"这厮怀里还藏着个铜匣子！"被按在地上的匪徒突然癫狂大笑："晚了！圣女归位的时辰到了，你们......"
话音戛然而止。楚舟蹲下身时，只见那人七窍渗出黑血，皮肤下似有活物蠕动。春娘抄起鱼叉就要挑，被楚舟拦住："是血藻孢囊，沾上就完蛋。"
海风卷着焦糊味掠过滩涂，祠堂的钟声一声急过一声。阿毛缩了缩脖子，突然指着海面尖叫："快看！水里有绿火！"
楚舟转头望去，漆黑的海面上浮起星星点点的磷光，隐约聚成个戴冠鲛人的形状。他下意识摸了摸怀中绢帛，冰凉的青铜匣子正在发烫。
"大壮，带人把盐仓地窖清出来。"楚舟将匣子塞进怀里，转身往祠堂奔去，"春娘，天亮前把缴获的蛎壳全煮了！"
"煮壳子干啥？"春娘抡起木勺敲了敲铁锅。
"今晚加菜。"楚舟的声音混在钟声里飘回来，"牡蛎汤配烤贼船，管饱。"
阿毛蹲在灶边添柴火，突然吸溜着口水抬头："春娘姐，真能拿敌船木头烤蛎子？"
"烤！"春娘把铁锅砸得震天响，"就当给海神爷添香火了！"
祠堂飞檐下的铜铃叮咚作响，楚舟望着供桌上震颤不止的古钟，缓缓展开染血的绢帛。残缺的字迹在月光下泛着诡谲的青色：
"......圣女阿鲛，渊族与人族混血，胎纹呈四海升平之相。然血脉相冲，每逢月晦必遭反噬......"
"当——"古钟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楚舟怀中的青铜匣子应声滚落。匣底暗格弹开的瞬间，半枚染血的珍珠耳坠"叮"地落在青砖地上。
潮声里，似乎传来女子幽幽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