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蛎精闹滩
海雾还未散尽，滩涂上便炸开了锅。
“哎哟！这蛎壳成精了！”王二麻子一屁股跌坐在泥滩里，左脚被半人高的青黑色牡蛎夹得死死的。他抄起竹撬子往壳缝里捅，那巨蛎反倒夹得更紧，疼得他龇牙咧嘴，“楚小哥快瞅瞅！这玩意儿比衙门老虎凳还凶！”
楚舟踩着咯吱作响的竹屐奔过来，蹲身细看这足有脸盆大的异种牡蛎。晨光落在壳面斑驳的纹路上，竟隐隐泛着铁锈般的暗红。他伸手在泥浆里一摸，脸色骤变——方圆十丈的滩涂下，密密麻麻全是这般巨蛎隆起的轮廓。
“昨儿退潮时还没有这些玩意。”老渔民陈三叔攥着采贝篓的手直哆嗦，篓里几枚寻常海蛎相形见绌，“莫不是得罪了蛎娘娘，降灾来了？”
话音未落，远处又传来几声痛呼。几个采贝妇人的木耙被巨蛎夹住，正拼命往后拽。楚舟刚要上前，忽见那巨蛎壳缝里渗出缕缕腥绿水液，滴在泥滩上竟滋滋冒烟。
“都退开！”他厉喝一声，抄起竹篙横扫过去。篙头精准地卡住壳缝，借着巧劲一撬，王二麻子的脚总算脱了困。可那巨蛎“咔嚓”一声合拢，生生将手腕粗的竹篙咬成两截。
滩涂上顿时炸了锅。渔童们吓得往礁石后躲，老渔妇攥着佛珠直念“阿弥陀佛”。不知谁喊了句“蛎精索命”，人群呼啦啦往后撤，只剩楚舟盯着满地蠕动的巨蛎皱眉。
“楚小哥！村巫来了！”
八名壮汉抬着竹辇踏浪而来。辇上老者身披五彩贝串法袍，头戴蛎壳冠，手持桃木剑舞得呼呼生风。临近滩涂时突然纵身一跃，落地竟是个鹞子翻身。
“天地玄黄，蛎精退散！”村巫跺着禹步绕巨蛎转圈，法袍下摆沾满泥浆也浑然不觉。桃木剑往壳缝里一插，嘴里噗噗喷着符水，“尔等水族，速速归海！”
楚舟鼻尖微动，嗅出那“符水”分明是掺了茱萸的烧刀子。眼见村巫跳得满头大汗，他悄悄扯过陈三叔：“劳烦三叔跑趟灶房，把醉虾的醪糟全搬来。”
这边村巫正跳到关键处，法铃摇得叮当响：“蛎精听令！再不退去，本座便请雷公......”话没说完，楚舟拎着木桶兜头泼来。浓烈的酒香混着虾腥扑面，巨蛎群突然齐刷刷张开了壳。
“醉...醉虾汤？”村巫抹了把脸上的醪糟渣，桃木剑还僵在半空。
滩涂上景象着实滑稽：方才凶神恶煞的巨蛎，此刻像喝高了的醉汉般壳肉分离，软趴趴地瘫在泥浆里打颤。有只特别肥硕的甚至“咕嘟”吐出个气泡，惹得躲在礁石后的渔童咯咯直笑。
王二麻子一瘸一拐凑过来，拿竹撬戳了戳醉醺醺的巨蛎：“楚小哥这手比跳大神管用多了！往后咱管这叫醉鬼蛎下酒菜如何？”
人群哄笑间，楚舟已蹲身查看蛎肉。指尖触到某处硬物时，他瞳孔骤缩——蛎壳内壁竟嵌着片巴掌大的青铜甲，甲面蜿蜒的纹路像极了阿鲛手臂的血痂。潮水漫过甲片的刹那，忽有幽蓝微光流转，在雾霭中投出艘朦胧的沉船轮廓。
“楚舟！”
阿鲛的呼唤从身后传来。楚舟反手将青铜甲揣进袖中，抬头正对上她苍白的脸色。少女腕间的鲛绡无风自动，疤痕在衣袖下隐隐发烫。
潮声里混着村巫气急败坏的嚷嚷：“本座方才那是...那是先礼后兵！你们这些愚民懂什么...”
楚舟望着海天交界处渐渐消散的蓝光，掌心甲片冷如寒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