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潮田盗苗
咸腥的海风裹着月色漫过潮田,楚舟蹲在田埂边,指尖碾碎一撮被踩烂的泥,里头还混着半片青稻叶。他对着月光举起叶片,断裂处渗出的汁水泛着诡异的青黑色。
"楚哥儿!"二虎提着灯笼跌跌撞撞跑来,"西头那三畦秧苗全秃了!"
楚舟霍然起身,衣摆扫过田边新扎的竹篱笆。这耐盐稻是他带着盐工们试种了三个月的宝贝,眼看着就要抽穗,竟被人连根拔了半亩地。潮田里歪七扭八的脚印一路延伸到滩涂,有几个深坑里还汪着泥水,活像被野猪拱过的菜地。
"追!"
十几个举着火把的渔民跟着楚舟深一脚浅一脚追到滩涂。月光下,两串沾满烂泥的靴印格外显眼,其中一串在某个泥坑前戛然而止——坑里还卡着只破草鞋,鞋帮上沾着片青稻叶。
"烂泥缠脚鬼!"二虎学舌似地捏着嗓子怪叫,惹得众人哄笑。前日刚下过雨,滩涂的泥能没到小腿肚,这贼怕是拔脚时连鞋都顾不上了。
楚舟却盯着泥坑旁的半截芦苇管。管口还沾着新鲜泥浆,定是贼人用来吹气指路的标记。他顺着芦苇管指的方向望去,远处礁石堆后隐约透着火光。
"留五人守田,其余的跟我来。"
众人猫腰摸到礁石堆后,果然见个破帆布搭的窝棚。棚子歪歪斜斜支在避风处,里头传来骂声:"他娘的,这破稻苗也值得让爷蹚烂泥?"
"你懂个屁!"另一个声音压低了说,"上头要的就是让那姓楚的心疼..."
楚舟抬手示意众人噤声。窝棚缝隙里透出的火光中,两个黑影正往麻袋里塞秧苗。地上散落着被踩烂的稻穗,沾着泥的根须还在渗汁水。
"动手!"
七八个汉子哗啦掀了帆布。里头两人惊得跳起来,其中那个光着左脚的一头撞上晾鱼干的架子,咸鱼噼里啪啦砸了满脸。二虎趁机甩出渔网,把两人兜头罩住。
"哎哟!老子的鼻子!"光脚贼被咸鱼尾刺扎得直跳脚,"哪个缺德带冒烟的往网上挂鱼钩?"
楚舟用竹竿挑开麻袋,心尖猛地揪紧——秧苗根须全被齐刷刷砍断,切口整齐得可疑。这哪是寻常盗贼,分明是要绝了他的稻种!
"说!谁派你们来的?"二虎揪着贼人衣领晃荡。
"爷爷我..."贼人刚要逞凶,忽然盯着楚舟身后怪叫,"蛇!有蛇!"
众人下意识回头,那贼趁机摸出把石灰粉扬手就撒。楚舟早有防备,扯过晾着的渔网一兜,反手将石灰全扣回贼人脸上。
"我的眼!"贼人捂脸哀嚎,另一个趁机挣脱渔网要跑,却被藤壶黏液黏住了裤脚,"啪叽"摔了个狗啃泥。
楚舟拎起贼人后领,从他怀里掉出个油纸包。展开一看,竟是包着黑水的密信,信上画着盐场方位图。他心头突地一跳,转头看向窝棚角落的稻草堆。
"哗啦"掀开稻草,底下赫然压着捆稻穗。只是这稻穗通体泛青,穗粒比寻常稻谷大上一圈,摸上去竟有金石般的凉意。楚舟瞳孔骤缩——这分明是第八卷里见过的血藻污染变种!
"楚哥儿!这稻穗在渗血!"二虎突然惊叫。
楚舟猛回头,见方才还青翠的稻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穗粒渗出暗红汁液,眨眼间就胀成血珠模样。他抄起竹筒舀了海水泼上去,血珠"啵"地炸开,里头竟裹着张帛书。
"寅时三刻,盐场东南角..."楚舟借着火光念出帛书上的字,后背瞬间沁出冷汗。这分明是黑水要炸盐场的密令!
"把这俩腌臜货捆了扔地窖!"他扯过贼人衣襟,"说!你们还动了盐场哪里?"
贼人刚要嘴硬,忽听窝棚外传来"叮铃"一声脆响。楚舟掀帘望去,见自己前日带人扎的防盗索正在夜风里晃荡——那是用老藤蔓编的绳网,上头系满蚌壳做的铃铛。
"有人碰了西边的防盗索!"二虎抄起鱼叉就要追。
"慢着!"楚舟拦住他,从怀里摸出个竹哨吹响。尖锐哨声惊起滩涂上一片夜鹭,扑棱棱的振翅声里,西边芦苇丛果然传来慌乱的踩水声。
"追!"
众人举着火把包抄过去,却见个矮小身影在齐腰深的水洼里扑腾。二虎一个猛子扎进去,拎小鸡似的把人提溜出来——竟是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孩子!
"楚、楚先生饶命!"孩子抖得像筛糠,"俺娘病重,黑水的人说偷把稻子就给抓药钱..."
楚舟盯着孩子怀里露出的半截稻穗,忽然伸手扯开他衣襟。只见孩童心口处隐隐泛着青纹,与那变异稻穗的脉络如出一辙。
"你碰过这些稻子?"楚舟声音发紧。
孩子哆嗦着点头:"他们说...说这是神稻,能治百病..."
楚舟闭了闭眼。第八卷血藻污染的惨状历历在目,没想到黑水竟将毒手伸向稻种。他解下外袍裹住孩子,转头对二虎道:"请村巫来,把这孩子和证物都看管好。其他人跟我去盐场——要变天了。"
海风卷着浪头扑上礁石,楚舟攥紧那张渗血的密令。防盗索上的蚌铃在风中叮当作响,像是催命的更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