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潮沟伏火
夜色如墨,潮沟旁的渔网架在咸湿的海风中轻轻摇晃。楚舟蹲在滩头,借着月光检查新编的流云拖网,指尖刚抚过网眼,鼻尖忽地嗅到一丝焦糊味。
"走水了!"一声尖利的叫喊撕破寂静。
楚舟猛地抬头,只见潮沟西侧火光冲天,数十丈渔网在烈焰中蜷曲成焦黑的蛇影。七八个黑影正提着油壶往东侧网架泼洒,领头的蒙面人狞笑:"楚大当家不是能耐吗?今儿让你见识什么叫火烧连营!"
"抄家伙!"楚舟抄起滩边的竹扫帚就往火场冲。老渔民陈伯一脚踹翻木桶,浑浊的海水哗啦浇透草席,甩手将湿漉漉的草席抛给楚舟:"沙土压不住油火!用这个!"
火舌已经舔上东侧网架。楚舟抡起湿草席往火头上一盖,滋啦腾起白烟。渔童阿旺抱着陶罐踉跄跑来,罐里腌鱼汁泼了半罐在裤裆上,哭丧着脸喊:"舟哥!灶房就剩这些咸卤水......"
"泼火!腌鱼汁也成!"楚舟夺过陶罐往火堆一泼,咸腥的汁水遇火炸开,竟真压住半尺火苗。陈伯趁机带着三个盐工扛来沙袋,边撒边骂:"黑心肝的玩意儿,这网线浸过巨藻胶,烧没了得亏五十贯!"
火场对面突然传来嗤笑。蒙面人一脚踹翻晾晒的鱼干架,火星溅上茅草棚顶:"楚大当家还有空心疼渔网?"话音未落,棚顶轰然塌下半边,燃烧的茅草随风卷向储网仓。
"要糟!"楚舟瞳孔骤缩。储网仓里堆着三百斤新织的流云拖网,若是烧毁,明日出海的船队都得趴窝。他抄起竹扫帚就往火场里冲,却被陈伯一把拽住后领:"后生不要命了?看老夫的!"
老渔民突然扯开嗓子吼起渔家号子:"东南风哎——转西头!"蹲在沟边舀水的渔民们一愣,随即齐声应和:"火神爷哎——快回头!"几十个陶罐随着号子节奏此起彼伏,咸海水泼出漫天银链。
蒙面人正要嘲讽,一滴水珠突然砸在他眉心。抬头望去,不知何时飘来的乌云正沉沉压在海面上。"晦气!"他咒骂着后退,火势却在潮湿的海风中渐弱。楚舟趁机带人用湿草席堵住储网仓门窗,阿旺趁机把最后半罐腌鱼汁泼在蒙面人脚边。
"呕!什么味儿!"蒙面人被腥臭熏得踉跄,一脚踩中滩涂里的藤壶,扑通摔了个狗啃泥。渔妇春娘抄起晾衣杆就往他屁股上抽:"黑心烂肺的玩意儿,老娘腌三年的臭鱼都没你脚丫子熏人!"
火势终于被压住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楚舟抹了把脸上的黑灰,蹲在焦黑的网架残骸前皱眉。陈伯用鱼叉拨开灰堆,突然咦了一声:"这灰里怎的有铜锈味?"
半截青铜炉腿从灰烬中露出,炉膛里残存着未燃尽的符纸。楚舟用鱼骨镊子夹起符纸,泛黄的纸面上用朱砂画着扭曲的符文,右下角赫然写着"三日后子时血祭"。
"血祭?"春娘凑过来瞅了一眼,突然拍腿大叫,"哎呀!三日后不是阿鲛姑娘生辰吗?去年这时候她还请大伙吃红蛋......"话音未落,海底突然传来闷雷般的鼓声,潮水随着鼓点节奏诡异地起伏。
楚舟攥紧符纸,指节发白。阿鲛正在祠堂照料被烟呛伤的渔民,颈后疤痕突然灼痛如烙。她掀开后窗望向海面,隐约瞧见漆黑的水下闪过两点红光,似有庞然巨物缓缓转身。
潮沟边的老榕树上,一只夜鹭惊飞而起,翅膀拍落几片焦黑的渔网残渣。楚舟将青铜炉腿揣入怀中,转头对清点损失的陈伯低声道:"劳烦您老把能用的渔网连夜补好,我去趟祠堂。"
"怕是不止补网哟。"陈伯往海里啐了口唾沫,鱼叉重重插进沙地,"这鼓声......二十年前闹赤灾前夜,我也听过这样的动静。"
楚舟脚步一顿。晨光刺破云层,照亮海面上漂浮的零星灰烬,像极了撒在冥河上的纸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