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鲞帆迎客
楚舟蹲在船坞边，手指捻着发霉的旧帆布，鼻尖差点怼到布料上。海风裹着咸腥味扑来，他猛地打了个喷嚏，惊得脚边几只偷鱼干的贼鸥扑棱棱飞起。
“楚哥儿，这帆都烂成渔网了，真能改？”春娘拎着竹篓路过，篓里活蹦乱跳的银鲳溅了他一身水。
“烂帆有烂帆的用法。”楚舟抹了把脸，拎起帆布抖了抖，“瞧这窟窿眼，挂上去通风又透光，晒鱼干正合适！”他说着抄起剪子，咔嚓一声裁下半幅帆布。老渔民王二叔凑过来瞧热闹，胡子尖沾的虾酱差点蹭到布料上。
“这叫鲞帆，晒鱼干还能当船帆使。”楚舟把裁好的布摊在沙滩上，几个渔妇立刻围上来穿针引线。阿鲛蹲在一旁默默递竹梭，颈后疤痕在阳光下泛着微不可察的蓝光。
突然“刺啦”一声，帆布裂开道大口子。负责缝补的刘婶老脸一红：“这料子糟得像烂海带......”
“不妨事！”楚舟变戏法似的摸出罐牡蛎灰，“拿这个混鱼胶抹缝，保准比新帆还结实。”他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孩童尖叫。只见七八个光屁股渔童追着只青蟹狂奔，那蟹钳上赫然夹着半幅没缝完的鲞帆！
“小兔崽子别跑！”王二叔抄起渔叉就要追，被楚舟一把拉住：“您老省省力气，看我的。”他掏出个竹筒晃了晃，浓郁的酒香顿时飘散开来。那青蟹八条腿猛地刹住，钳子一松，晃晃悠悠朝着酒香爬来。
渔童们看得目瞪口呆。楚舟揪住蟹壳拎起来笑道：“这可是用海葵汁泡的醉虾酱，别说螃蟹，龙王来了都得栽跟头！”众人哄笑间，他顺手把蟹扔进篓子：“晚上加菜，香辣蟹！”
日头西斜时，二十面鲞帆已挂在船桅上。半透明的帆布缀满鱼干，海风过处咸香扑鼻，远远望去像挂满了金叶子。春娘拎着竹匾穿梭其间翻晒，忽然“咦”了一声：“这帆角怎么鼓个包？”
楚舟凑近细看，帆布夹层里果然凸起块硬物。他小心挑开线脚，泛黄的海图纸卷“啪嗒”掉在甲板上。王二叔眯眼瞅了半晌，突然倒吸凉气：“这、这是明代福船的航线图！”
图纸边角绘着狰狞海兽，中央标注处赫然写着“蓬莱蜃影”。楚舟指尖抚过那些晕染的墨迹，忽然察觉阿鲛呼吸急促——她死死盯着某处海图标记，疤痕蓝光骤亮。
“楚哥儿！黑水的船！”瞭望塔上突然传来呼喊。只见三艘快船破浪而来，船头站着个疤脸汉子，正是黑水船帮的二当家“刀鳗”。
“抢图的来了。”楚舟卷起海图塞进鱼篓，扭头大喊：“升帆！转舵！”鲞帆应声扬起，咸鱼干在风中叮咚乱撞。黑水船刚逼近，最胖的渔童铁蛋突然掏出弹弓，“嗖”地射出一颗醉虾丸。
那丸子在敌船甲板上炸开，浓烈的酒香顿时弥漫海面。刀鳗还没反应过来，船舱里囤的活蟹突然躁动，挥舞着钳子横冲直撞。原来这些蟹早被楚舟喂过醉虾，此刻闻着味儿全疯了！
“我的裤腰带！”“救命啊这蟹夹人腚！”黑水喽啰哭爹喊娘间，楚舟的船已借风力蹿出半里。刀鳗气急败坏要追，忽见海面浮起密密麻麻的荧光——竟是楚舟早先撒下的夜光藻！
藻群被船桨搅动，霎时映得海面碧光粼粼。黑水船在光晕中彻底迷失方向，眼睁睁看着那挂满鱼干的怪帆消失在暮色里。
当晚，楚舟蹲在船舱研究海图。油灯忽明忽暗，映得“蓬莱”二字忽大忽小。阿鲛突然伸手按住图纸某处，指尖正好点在一串波纹状符号上——那纹路竟与她颈后疤痕一模一样。
“你果然知道些什么。”楚舟转头，却见少女已经蜷在角落睡去，怀中紧紧搂着裁剩的鲞帆布。月光透过船窗照在她疤痕上，蓝光如潮汐般明灭。
舱外忽然传来“咔嚓”轻响。楚舟抄起鱼叉摸出去，只见桅杆上的鲞帆无风自动，某处被蟹钳撕破的裂口正簌簌掉着渣——那夹层里竟又飘出半张残破的海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