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龙涎香盾
咸风裹着铁锈味漫过滩涂，楚舟蹲在礁石上翻搅陶瓮里的黑浆，袖口沾满黏糊糊的靛蓝色污渍。暗青色的龙涎香块在滚油中"咕嘟咕嘟"冒泡，腾起的毒雾熏得瓮口黢黑。阿荇捏着鼻子蹦过来，两根麻花辫甩得像受惊的八爪鱼："哥！陈伯说西南礁盘的藤壶全烂了，吴婶正举着锅铲骂街呢！"
"骂得好，省得我亲自骂。"楚舟指尖挑起一缕黏稠浆液，晨光下泛着诡异光泽，"这毒蛟巢穴挖出的玩意儿，比老李头酿的虾酱还臭，偏是治酸雨的灵药。"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哐当"巨响，二虎扛着半人高的鲸油桶踉跄奔来，裤脚还挂着两只倔强的藤壶。
陈伯叼着旱烟杆凑近，烟锅敲得礁石叮当响："楚哥儿，你确定这毒浆子能当盾使？别等酸雨没来，先把咱渔场熏成咸鱼铺子。"老头话音未落，阿荇突然"哎呀"一声，手里海藻绳"啪嗒"掉进黑浆，眨眼被腐蚀得只剩半截。"赔我绳子！"小姑娘气得跺脚，楚舟却眼睛发亮——那浆液遇酸竟凝成透明胶膜，在礁石上闪着蚌壳似的光。
二十口铁锅在滩头支起，渔民们捂着湿布翻炒龙涎香碎块，空气里弥漫着硫磺混臭鱼汤的怪味。二虎被熏得泪眼汪汪，边架弩边嘟囔："楚哥你说实话，是不是偷了阎王爷的洗脚水......"话没说完就被吴婶的锅铲敲了头："呸！没见昨日酸雨把老娘的腌菜坛子都蚀穿了？楚哥儿这毒浆子能救命！"
楚舟正把棕榈网浸入黑浆，闻言手腕一抖。三天前他在潮神庙废墟扒拉出半片镇海鼎，当晚系统就弹出个莹蓝光幕，说什么[检测到异常天象，开启生存模式]。没等他研究明白，酸雨便蚀穿了半亩藻架，连陈伯补了十年的樟木船板都成了蜂窝煤。
"海盗船！黑水旗！"瞭望的童子挥着破旗狂奔而来，裤腰带松了都顾不上提。楚舟眯眼望去，三艘双桅帆船正贴着暗流逼近，船首包铁处泛着靛蓝漆光——防藤壶的琉球秘药，这群海盗倒是阔气了。
"吴婶带人涂网！二虎架弩！"楚舟抄起浸透黑浆的棕榈网，腕间胎记突突直跳。这胎记自他穿越来便时冷时热，活像个人体晴雨表。此刻烫得惊人，怕是比海盗船头的骷髅旗还红。
酸雨说下就下，雨滴砸在龙涎香涂层上腾起细密白烟，却愣是蚀不穿那层胶膜。独眼海盗王三刀在船头跳脚，砍刀挑起浸油的火箭："给老子烧光这妖滩！"话音未落，二十架重弩齐发，靛蓝火焰划破雨幕，准头歪得能气死教书先生。
"楚哥你瞄的是海龙王寝宫吧？"二虎急得抓耳挠腮，却见弩箭触船即爆，龙涎香胶"滋啦"黏住帆索，海盗们顿时像被蛛网缠住的绿头蝇。王三刀挥刀劈砍，刀刃却黏在网绳上拔不出，独眼瞪得似铜铃："他奶奶的，比老子婆娘的裹脚布还难缠！"
楚舟趁机扳动船骸暗桩，竹管"噗嗤"喷出混着珍珠粉的酸水。龙涎香涂层遇水泛起金红涟漪，海盗船风帆"刺啦"撕裂，王三刀踉跄跌进底舱前，独眼死死盯着楚舟腰间罗盘——那玩意儿是他穿越时带来的登山装备，此刻指针正疯转如陀螺。
酸雨渐歇时，滩涂已似修罗场。二虎带人抛出倒钩铁索，贼船"吱呀呀"被拽向尖礁群。陈伯却攥着张鱼皮纸发抖："楚哥儿，潮信笺！"朱砂批注被雨水洇开，唯剩"三日"二字猩红如血。楚舟抬头望天，铅云缝隙透出的霞光竟似疍家新娘的嫁衣。
夜色吞没渔场时，楚舟独坐船骸清点箭矢。阿荇猫腰钻进底舱，藤壶粥的热气糊了满脸："哥，吴婶在西礁盘又挖出两筐毒块，说够把咱渔场涂成黑汤圆。"小姑娘忽然压低声音，"你实话告诉我，白日那喷酸水的机关......真是你梦里神仙教的？"
楚舟舀粥的手一滞。总不好说这是根据初中化学课捣鼓的酸碱中和反应，只好胡诌："神仙没有，倒是梦见过个白胡子老头，说用珍珠粉配......"
"楚哥！出大事了！"二虎的破锣嗓子炸响，两人冲上甲板时，值夜的汉子们正瘫在礁石旁发抖。漆黑海面下，两轮血色光晕缓缓上浮，非月非灯，倒似阎罗殿里逃出来的灯笼。楚舟腕间胎记灼痛难当，系统光幕在脑海浮现的刹那，他险些咬到舌头——原本莹蓝的界面爬满蛛网状血丝，血色大字如刀刻斧劈：
[深渊凝视已开启]
"眼......好大的眼！"二虎的铁铲"当啷"落地，裤裆肉眼可见地洇出水渍。楚舟攥紧鱼骨匕首，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淌。那光晕忽明忽暗，海面泛起诡异的甜腥味，像极了毒蛟巢穴里腐烂的龙涎香。
阿荇突然拽他衣袖："哥，你罗盘！"青铜指针疯转三圈后，直指东南海域。远处传来沉闷的"隆隆"声，似是巨兽低吟，又像风暴前的闷雷。楚舟望着血色天穹苦笑——穿越前被甲方催稿，穿越后被老天催命，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渔火摇曳中，陈伯摸出珍藏的土烧酒，却被颤抖的手洒了大半："六十年前......我爹见过这样的血霞......后来风暴潮卷走了半个渔村......"二虎突然指着海面尖叫："胶！龙涎香胶在融化！"众人悚然望去，白日坚如铁甲的涂层竟渗出黑水，顺着礁石淌成扭曲的蛇形。楚舟摸向腰间罗盘，青铜表面不知何时爬满血丝，系统光幕再度闪烁：
[倒计时71:59:59]
[建议优先修复船骸防御体系]
[警告：深渊凝视等级提升至Ⅱ级]
咸涩海风里，楚舟清晰听见自己后槽牙摩擦的声响。三天，够他把毒蛟巢穴翻个底朝天，还是够海盗搬来救兵？阿荇突然往他手心塞了团温热东西——竟是裹着糖霜的龙涎香块。"哥，甜能压惊。"小姑娘眨巴着眼，"吴婶新试的配方，说吃了能壮胆。"
楚舟盯着那黑里透红的糖块，忽然笑出声。穿越至今，他造过毒弩、熬过臭胶、唬过海盗，还怕什么深渊凝视？横竖系统没教过认怂，倒不如......他嘎嘣咬碎糖块，甜腥味在舌尖炸开："二虎！把剩下的鲸油全搬来！吴婶呢？我要能黏住蛟龙的加强版臭胶！"
血色月光下，渔场亮起星星点点的火把。楚舟不知道，此刻东南海域的深渊里，某道亘古的意志睁开了第二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