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蛎山固礁
"都麻利些！赶在申时涨潮前把蛎壳堆实了！"楚舟赤脚踩在礁石上，裤腿卷到大腿根，手里攥着半截竹筒当扩音器。海风裹着咸腥味直往鼻孔里钻，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竹筒里刚接的凉茶全泼在身旁老吴头的光脊梁上。
老吴头正撅着腚往礁缝里塞牡蛎壳，冷不丁被泼得一个激灵："东家，您这是给俺冲凉呢？"
"这叫天然海盐浴，专治腰肌劳损。"楚舟抹了把鼻尖，顺手把空竹筒扣在老吴头晒得黝黑的背上，"瞧瞧，这竹筒印子比官窑瓷器还周正。"
周围渔民哄笑起来。阿鲛蹲在礁石边缘，指尖蘸着青灰色粘液往蛎壳缝隙里抹，闻言抿嘴偷笑，颈后鱼鳃状的疤痕在阳光下泛着淡淡蓝光。她脚边的木桶里盛着渊族特制的粘合剂，闻起来像是海藻混着陈年咸鱼的味道。
"笑啥笑！"老吴头佯装恼怒地挥舞竹耙，"昨儿夜里是谁抱着酒坛子哭诉闺女要嫁到邻村？再磨蹭赶不上喜宴，看你们嫂子不把你们腌成咸鱼干！"
这话倒是管用，二十来个汉子顿时埋头苦干。牡蛎壳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声响，在正午的日头下白花花晃人眼。楚舟蹲下来查看粘合情况，忽然听见礁盘深处传来细微的"咔嗒"声。
"停手！"他猛地按住老吴头挥耙的胳膊，"你们听！"
海浪拍打礁石的哗啦声中，隐约夹杂着类似贝壳碎裂的脆响。阿鲛突然捂住后颈踉跄后退，木桶"咣当"翻倒，粘液泼在礁石上竟冒起丝丝白烟。
"阿鲛姑娘！"离得最近的渔妇刚要搀扶，却被楚舟一把扯住："别碰那粘液！"
话音未落，整片礁盘突然剧烈震颤。老吴头脚底打滑，竹耙脱手飞出，不偏不倚插在礁缝里。楚舟眼疾手快抓住竹耙柄，借着反作用力把自己拽到安全地带，扭头就看见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原本严丝合缝的蛎壳堆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解！
"抄网兜！快！"楚舟扯着嗓子吼，"用三层细眼网裹住裂缝！"
渔民们手忙脚乱扯开备用的海藻纤维网。阿鲛强忍疼痛跪坐在礁石上，十指飞快结出复杂的手印。只见即将溃散的蛎壳突然泛起幽蓝微光，像是被无形的手重新捏合。
楚舟趁机扑到裂缝边缘，竹筒往深处一探，带出半截锈迹斑斑的青铜物件。那东西刚露出海面，阿鲛突然发出痛苦的闷哼，后颈疤痕蓝光大盛。
"东海...墟..."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指尖深深抠进礁石缝隙。
老吴头凑过来瞅了眼青铜器，突然一拍大腿："这不是前年祭海沉下去的铜香炉腿嘛！"
"香炉腿能刻篆书？"楚舟用衣角擦去铜锈，露出底下阴刻的古体字，"你们看这纹路，像不像上个月在沉船里发现的......"
话没说完，青铜鼎足突然渗出腥绿色黏液。距离最近的渔娘"哎哟"一声，只见她刚补好的渔网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腐坏，海藻纤维像是被无数小虫啃食般簌簌掉落。
"都退后！"楚舟扯下腰间装珍珠粉的皮囊，扬手洒向腐蚀液。珍珠粉与绿液接触的瞬间爆出细密气泡，空气里顿时弥漫着烧焦海带的糊味。
阿鲛突然踉跄起身，夺过老吴头别在后腰的砍海刀。在众人惊呼声中，她反手割破掌心，带着荧光的鲜血滴在青铜鼎足上。令人牙酸的"滋滋"声里，绿液竟像活物般缩回裂缝。
"快！用蛎壳堵死裂缝！"楚舟趁机指挥众人，"老吴带人去搬备用壳，二狗子去舀海水冲洗......"
"东家！潮水变色了！"瞭望的渔童突然尖叫。只见原本碧蓝的海水正在以礁盘为中心泛起墨绿色，成片的死鱼翻着白肚浮上水面。
楚舟心头一紧，这场景像极了现代的海水污染。他转头看向阿鲛，少女正盯着掌心血痕发呆，染血的青铜鼎足在她脚边泛着诡异幽光。
"今日之事......"老吴头咽了口唾沫，"要不要请村巫来做场法事？"
"做法事不如做实事。"楚舟捡起竹耙敲了敲礁石，"劳烦各位把今天穿的草鞋都烧了，沾过绿液的衣裳用石灰水泡三天。二狗子，去库房取二十坛老酒，今晚给大伙压惊——记我账上。"
原本凝重的气氛顿时活络起来。渔民们说笑着收拾残局，没人注意到楚舟悄悄将青铜鼎足裹进海藻布，更没看见阿鲛对着掌心若隐若现的鳞片怔忡出神。
夕阳西下时，最后一筐牡蛎壳终于将裂缝填得严严实实。楚舟蹲在礁石边验收成果，忽然听见身后"噗通"一声。
回头就见老吴头四仰八叉摔在浅滩里，裤腰带不知怎么缠住了竹耙。众人哄笑中，这老泼皮竟就势摆出个"贵妃醉酒"的姿势："东家你看，俺这是不是叫'卧沙听涛'？"
"我看是'老王八晒盖'！"不知谁喊了一嗓子，笑浪惊起一群海鸥。阿鲛抱着药箱过来给众人包扎，路过楚舟时低声说了句："戌时三刻，祠堂后巷。"
楚舟望着少女匆匆离去的背影，又掂了掂怀里沉甸甸的青铜鼎足。归巢的虎头鱼群跃出海面，在暮色中划出银亮的弧线，他却莫名想起实验室里那些变异珊瑚的数据图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