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赤潮噬海
海面浮着一层猩红黏液,腥臭呛得人睁不开眼。楚舟蹲在礁石上,指尖捻起一撮赤潮藻,黏液顺着指缝滴落,竟将石面蚀出个焦黑小坑。
“楚先生,祠堂供的三牲祭品都让浪卷走了!”渔童阿旺提着破竹篓奔来,裤脚沾满黏糊糊的红藻,“村巫爷爷说,这是龙王嫌咱们没供童男童女,发怒了!”
楚舟瞥了眼远处手舞足蹈的村巫,那老头正举着桃木剑对空比划,腰间却露出一角青瓷瓶——正是他昨日调好的水母诱导剂。
“童男童女没有,活蹦乱跳的皮猴倒有一只。”楚舟拎起阿旺的后领,作势要往海里扔,“不如拿你凑数?”
阿旺吓得吱哇乱叫,怀里突然滚出个蚌壳,壳里黏着半块芝麻糖。楚舟眼疾手快接住糖块,顺势将小崽子按坐在礁石上:“再偷祭台上的供品,当心海夜叉半夜叼你脚丫。”
潮声忽地一滞。
数百只幽蓝光点自深海上浮,月光水母半透明的伞盖如琉璃盏,触须摇曳生辉,所过之处赤潮黏液竟退潮般消散。阿旺看直了眼,伸手要去捞最近的一只,却被楚舟用竹竿敲了手背。
“这玩意儿比砒霜还毒。”楚舟撒了把虾粉进海,水母群顿时聚作漩涡,“等它们吃饱了毒藻......”
话音未落,为首的水母突然胀成赤红色,伞盖“噗”地炸开,蓝火裹着毒藻残渣坠入深海。一传十十传百,整片海域腾起连绵火雨,焦香混着腥气扑面而来。阿旺打了个喷嚏,袖口溅上星点火苗,吓得他原地蹦了三尺高:“娘嘞!水母成精放天灯了!”
岸边响起急促的铜锣声。
村巫披着五彩鱼皮袍跃上祭台,桃木剑往火盆里一戳,登时窜起三尺高的焰浪。“焚藻舞起——”他扯着破锣嗓子嚎叫,趁机将瓷瓶里的药粉撒进火堆。青烟腾空化作龙形,盘旋着扑向残余赤潮。
楚舟憋笑憋得肩头直颤。那所谓“龙魂”分明是药粉遇热产生的荧光尘,倒是几个跪拜的老渔民看得老泪纵横,高呼“海神显灵”。
“楚先生快看!”阿旺突然拽他衣角。
最后一波水母自焚后,海面浮起大片焦黑藻渣。一块生锈的青铜片半埋其中,形似鼎耳,耳孔不断渗出浓稠黑血,将周遭海水染得墨一般。楚舟刚用竹夹钳起碎片,掌心突然针扎似的疼——那黑血竟在皮肉上灼出个“镇”字红痕。
“祠堂......快去祠堂!”村巫不知何时凑过来,盯着鼎耳浑身发抖,“去年捞起的镇海鼎拓片,缺的不就是这只耳?”
远处忽然传来惊呼。两个抬藻渣的盐工栽倒在地,袖口沾了黑血的位置鼓起一串水泡,眨眼溃烂见骨。楚舟心头一紧,耳边恍惚响起机械音,如锈刀刮铁:「污染同化率15%」
“撒石灰!用牡蛎壳粉裹伤处!”他边吼边冲向伤者,余光瞥见阿旺这皮猴竟想伸手摸鼎耳,一把揪住他冲天辫,“摸一下烂掉手指头,以后只能单手掏鸟窝!”
阿旺“嗷”地缩回手,转眼又溜到礁石后,掏出个瓦罐偷偷舀黑血:“烂手指算什么,二狗他爹说黑市上一两黑蛟血能换半斤麦芽糖......”
楚舟额角青筋直跳。这渔场老的小的,正经本事没学多少,歪门邪道倒无师自通。
夜色渐深时,赤潮总算退了八成。楚舟蹲在灶房熬药,窗外飘来村巫嘶哑的歌声:“焚藻祭龙宫哟,海娘赐东风——”他掀开陶罐,将最后一把珍珠粉撒进药汤。月光水母的残骸在汤里起伏,泛着诡异的蓝光。
“楚先生!”春娘抱着账本撞开门,“按您吩咐的统计,赤潮退了四十成,可今儿又有三个渔民咳血,刘老爹网到的黄花鱼长了三排牙......”
楚舟搅着药汤的手顿了顿。鼎耳此刻正锁在祠堂铁箱里,可那黑血仿佛透过箱板渗出来,在他眼前晕成一片污浊的海。
潮声里混进一声冷笑。
他猛地推开窗,只见阿旺蹲在墙根,正用黑血在石板路上画王八。小崽子抬头咧嘴一笑,瞳仁闪过一抹幽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