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飓风过境
咸腥的海风裹着砂砾抽在脸上，楚舟眯眼望向天际——黑云如巨掌压海，浪尖翻起惨白的獠牙。老渔民赵四爷踉跄着冲上滩涂，破锣嗓子喊得劈了岔：“龙王爷发癫了！这云头比宣德年的锅底还黑！”
“抄家伙！绑筏子！”楚舟一脚踹开被风吹得乱滚的竹篓，怀里揣着的青铜鼎碎片隐隐发烫。阿鲛拽着三个渔童往礁洞躲，孩童怀里还抱着晒了一半的蛤蜊干，边跑边嚷：“楚哥哥，浪里蹿出个大黑鱼头！”
海藻纤维网早就备在船坞，渔妇们两人一组合力抖开。这网用晒足三伏天的巨藻绞成绳，又拿牡蛎浆浸透，展开来比城墙还韧。楚舟跳上自家渔船，将鼎碎片往桅杆凹槽一按，青铜纹路竟如活物般蠕动，青光顺着缆绳爬满整船。
“神婆跳大绳都没这阵仗！”赵四爷嘴上骂咧，手底麻利地将网角拴上礁石。二十艘改良渔船首尾相扣，眨眼间被海藻网兜成个浮岛，远远望去活像只青壳巨龟趴在海面。
飓风撞上渔场的刹那，浪头炸起三丈高的白沫。传统渔户的舢板如枯叶般被卷上天，半空传来木头断裂的脆响。“我的船！祖宗传了三代的船啊！”王老五抱着半截船桨哭嚎，转眼被楚舟揪着后领拖进网阵。
“要船还是要命？”楚舟甩给他一捆缆绳，“把东南角的网眼扎紧，漏条鱼苗我扣你三年工钱！”
海上浮城在风浪中颠簸，鼎碎片的青光却稳如磐石。阿鲛缩在船舱里煮姜汤，陶罐下的炭火被晃得明明灭灭。渔童二狗子扒着窗缝偷看，突然尖叫：“快瞧！刘叔的破船变礁石了！”
只见楚舟指挥众人将残船填入礁石缝隙，船板缝隙里迅速攀满藤壶牡蛎。老赵头啧啧称奇：“乖乖，这招叫啥？沉船养贝两不误？”话音未落，巨浪拍在人工礁上竟四散成白沫，再伤不到网阵分毫。
飓风肆虐了整宿，天明时分，海面漂满碎木板。楚舟清点时，自家渔场只折了艘旧筏子，倒是王老五盯着损失清单直抽冷气：“八十三户船毁……这要搁往年，得死半村人啊！”
“深海锚定的权限开了。”楚舟摩挲着鼎碎片上新亮的纹路，嘴角刚扬起，忽见阿鲛盯着东北方礁滩发颤——飓风眼退去的海面上，竟裸出艘覆满海葵的沉船。残破的桅杆上，褪色的骨旗猎猎作响，可四周分明没有半丝风！
“渊族的旗……”楚舟后颈寒毛直竖。那旗面用某种巨兽肋骨拼成，旗纹似鱼非鱼，倒像人脸上长了鳃。二狗子抄起竹竿要捅，被老赵头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作死啊！没见那旗子在淌黑水？”
海底突然传来闷响，沉船甲板轰然塌陷，露出个丈宽的窟窿。幽蓝的磷光从洞中渗出，隐约照出洞壁上密密麻麻的抓痕，像是千百只利爪刨出来的。阿鲛腕间的疤痕突然灼痛，踉跄着扶住礁石，喉头挤出破碎的音节：“逃……快逃……”
楚舟正欲细看，窟窿深处猛地探出条腕足！那东西裹着腥臭黏液，腕节上嵌满贝壳碎片，眼看要卷住最近的渔童。千钧一发之际，鼎碎片青光暴涨，腕足触到光晕竟如遭火烙，缩回洞中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嚎。
“今晚加餐，炭烤鱿鱼须如何？”楚舟强压心惊，晃了晃手里发烫的鼎碎片。二狗子挂着两管鼻涕咧嘴笑：“我要蘸虾酱！”老赵头却望着重归平静的海面，混着姜味的唾沫星子喷出老远：“镇海鼎显灵？我呸！定是楚小子往碎片上抹了鲛人油……”
渔场那头忽然传来铜锣响，原是琉球商队的货船歪在礁石间。胖商人操着生硬官话喊救命，船头堆的胭脂水粉撒了满海。楚舟踹了脚还在发呆的王老五：“愣着作甚？救下那船，讹他三车珍珠粉当赎金！”
海浪将商船的求救声打得七零八落，没人注意到，沉船窟窿里缓缓浮起片青铜残片。那残片上的纹路，正与阿鲛腕间疤痕一寸寸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