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潮沟藏尸
咸腥的海风卷着淤泥味儿直往鼻子里钻，楚舟挽着裤腿站在齐膝深的潮沟里，手里竹耙子往泥里一插，溅起的水花惊得几只招潮蟹横着逃开。十几个渔民正弯腰清淤，汗珠子顺着晒得黝黑的脊梁往下淌。
"这沟底的蛤蜊可比去年肥多了！"王老汉从泥里抠出个巴掌大的文蛤，咧着缺牙的嘴直乐，"晚上让婆娘拿蒜蓉蒸......"
铁耙突然撞上硬物的闷响打断了他的话。年轻渔工阿旺"哎呦"一声，整个人被反震得跌坐在泥水里。众人围过来七手八脚扒开淤泥，半截腐黑的靴筒渐渐显露。
"莫不是前年沉船那批货......"王老汉话没说完就噎住了。竹耙勾着具肿胀的尸身翻出水面，腐肉间钻出密密麻麻的藤壶，颈上铁牌被盐水蚀得泛红，隐约可见恶浪托骷髅的纹样。
"黑水令！"人群炸了锅，几个胆小的渔妇扔了竹篓就往岸上跑。尸身随浪头晃荡，空洞的眼窝里倏地钻出条海蚯蚓，吓得阿旺一屁股栽进泥坑。
楚舟抄起长竹竿戳了戳尸体腰间的皮囊，一枚青灰色钱币滚落泥滩。王老汉眯眼凑近一瞧，钱面海兽纹中央赫然錾着"圣女价码：千金"，吓得他连退三步直念佛："这腌臜物件沾不得！去年老刘头捡了海盗的玉扳指，转头就害了七日癔症......"
"石灰二斗，麻布三丈。"楚舟转头吩咐吓得哆嗦的盐工，"再让祠堂送半坛雄黄酒来。"几个年轻渔工闻言苦了脸——这埋尸的晦气活计，可比清淤腌臄十倍。
"怕甚？"楚舟捡根蟹腿在尸身旁划拉出浅坑，"这仁兄可比你们讲究。"他指着尸体腰间缠的珊瑚珠串，"瞧这砗磲珠子，定是黑水船帮的小头目。等埋妥了，咱把他这宝贝珠子供到龙王庙，保准比贴门神还辟邪。"
众人被他这歪理逗乐，胆气也壮了几分。阿旺捏着鼻子往坑里撒石灰，嘴里嘟囔："这爷们泡得比臭咸鱼还入味，晚上梦里怕是要找俺讨酒喝。"王老汉一巴掌拍他后脑勺："浑说！死人牙缝里抠的银子都带着煞气，更别说......"
话音未落，楚舟突然"咦"了一声。尸身紧攥的指骨间露出半角泛黄的羊皮，抽出来竟是幅矿脉图。王老汉举着烟杆凑过来，烟锅子差点燎了图纸："这曲里拐弯的蚯蚓纹，莫不是......"
"热泉矿脉。"楚舟指尖点在缺角处，那里隐约能瞧见祠堂飞檐的标记。咸湿的海风掠过图纸，卷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沉香味，与祠堂供桌上的线香味道如出一辙。
阿旺抻着脖子偷瞄，却被王老汉的烟杆敲了回来："小猢狲看什么看？当心夜里海夜叉顺着图纸摸上门！"老头儿嘴上凶，抖成筛糠的烟杆却暴露了心虚。
日头西斜时，新垒的坟包已插上驱邪的桃木枝。楚舟站在滩涂高处，望着退潮后裸露的沟壑纵横。那半张矿脉图在他袖中发烫——缺角处分明是祠堂地窖暗格的形状，昨日他替老族长修房梁时，还见过那处隐秘的莲花浮雕。
"楚大哥！"阿旺提着盏蛎壳灯追上来，灯影晃得他鼻尖冒汗，"祠堂的吴婶子说，后厨丢了一整坛醉虾，非说是咱们埋尸冲了灶王爷......"
楚舟摸出枚铜钱弹进少年怀里："去鱼市买二斤虾虎，就说是给灶王爷赔罪的供品。"望着少年蹦跳远去的背影，他捏了捏袖中图纸。浪涛声里，祠堂方向的夜空忽然惊起群鸦，扑棱棱的翅影活像谁撕碎了那张矿脉图。
"盐女泣血泪成滩，龙王震怒掀狂澜——"
"收声！"老盐工赵四突然摔了盐耙，冲唱歌的汉子们瞪眼，"晦气词儿也敢瞎咧咧！"
楚舟起身拍了拍衣摆的盐粒，目光扫过那群缩脖子的盐工。这几日传开的邪谣透着古怪，字字句句都像是往人心口撒钉子。他顺手捞起竹筒喝了一口水，却被呛得连咳几声——水里竟飘着几缕暗红，腥得刺鼻。
"楚哥儿，这、这水渠咋渗血了？"春娘攥着洗衣的木槌慌慌张张跑来，袖口还沾着未洗净的鱼鳞。
楚舟快步走到渠边，只见混着盐霜的泥地上蜿蜒着暗红痕迹。他蹲下身，指尖蘸了点"血水"搓了搓，突然笑出声："海茜草汁掺铁锈，黑水帮倒是舍得下本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