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咸鱼龙门
咸风裹着鱼腥味糊在脸上时，楚舟正蹲在仓房里数咸鱼干。栓子举着半截竹签剔牙缝，豁口差点戳穿腮帮子："楚哥儿！这腌鱼都堆成山了，吴婶说再卖不出去，她就要拿咸鱼砌茅房！"
"砌个球！"楚舟反手将鱼干甩成绳圈套住栓子脖颈，"这叫战略储备，懂不懂？"话音未落，春娘拎着账本踹门而入，裙摆上沾的虾酱甩了赵四爷一脸："楚郎君！南洋商队说咱的咸鱼齁得能腌死海猴子，这月订单全黄了！"
阿鲛无声无息从梁上翻下，腕间蛟绡带卷走账本。少女蘸着海水在"滞销"二字上画圈，潮汐纹路竟与窗外浪花同步涨落。楚舟盯着她颈后泛蓝光的疤痕，突然抄起竹篾子往咸鱼堆里捅："栓子！把晒场的老牡蛎壳全碾成灰！"
三日后
滩涂上支起十口陶窑，牡蛎壳烧出的青烟混着咸腥气直冲天际。楚舟踩着木屐在热灰堆里翻搅，裤腿被火星子燎出七八个窟窿："春娘姐！把你亡夫那坛'见风倒'酱料扛出来！"
"敢糟蹋老娘的嫁妆，仔细你的皮！"春娘抡起腌菜槌要砸，瞥见楚舟手中海苔裹的鱼干又顿住。焦黄油纸裹着酱色鱼身，混着紫菜香勾得人喉头滚动。
栓子偷摸掰了块塞嘴里，眨眼间蹿上礁石："绝了！这味儿能香飘十里！"话音未落，三艘黑水舢板贴着暗流靠岸，船头包铁泛着青光。鬼爪七的破锣嗓混着浪沫传来："姓楚的！龙王爷托梦说你这腌鱼招灾......"
"招你祖宗！"楚舟甩出浸油的渔网罩住敌船，"七爷闻着味来蹭饭？"网绳猛地收紧，船舷"咯吱"倾斜，两筐毒饵"噗通"坠海。阿鲛吹响鱼骨哨，驯养的虎头鱼群叼着棕榈叶截住毒流，夜光贝粉遇毒即燃成火墙。
五更天
三十坛"海苔裹鱼"装船时，老里正的山羊须粘着发光藤壶颤巍巍挤上前："楚郎君，这交货航线得绕开龙牙礁......"
"绕个球！"楚舟将罗盘往舵轮一扣，"按春娘亡夫的海图走，暗流能省半日航程！"他余光瞥见春娘攥着海图的手指发白，图角"热泉"朱砂标记被摩挲得模糊。
朝阳跃出海平线时，货船已驶入湍流区。楚舟叼着鱼干哼小调，忽觉桅杆上缠的蛟绡带无风自动。阿鲛倏然跃上舱顶，蘸着浪沫在甲板急画------先描旋涡纹，再添个血红的"危"字。
"转舵！"楚舟抡起船桨猛划，货箱在甲板上"咣当"乱撞。黑云压顶的刹那，鬼爪七的绿帆船从浪谷钻出，弯刀劈开雨幕："给龙王爷的贡品，爷爷笑纳了！"
风浪中货箱"轰隆"坠海，栓子哭嚎着要跳船捞货，被春娘一鱼叉柄敲晕。楚舟扒着船舷冷笑："七爷，小心贡品硌牙！"话音未落，海底忽地浮起串荧光水母，照亮货箱卡在礁石缝中，腐烂海带间混着青铜碎屑幽幽反光。
子夜
货仓地板渗着咸水，楚舟蹲在捞回的货箱前抠青铜锈。春娘举着油灯的手直颤："这、这纹路......"
"跟你亡夫海图上的热泉标记一模一样。"楚舟将碎屑往灯下一照，锈迹遇热竟渗出腥绿液体，在木板汇成歪扭箭头，直指祠堂方向。阿鲛忽然拽过他手腕，蘸着毒汁在掌心补全纹路------赫然是半幅镇海鼎分解图！
窗外传来瓦片轻响，楚舟猛推春娘蹲下。两道黑影顺着祠堂飞檐摸来，匕首挑开窗栓的刹那，阿鲛腕间蛟绡带倏然绷直。
"偷图也不带蒜泥？"楚舟甩出臭鱼干糊了贼人满脸，"春娘姐，给你亡夫上柱香------就说耗子惦记热泉呢！"
打斗声惊起夜鹭，栓子提着裤腰带冲来助阵，被黑衣人当胸踹飞。春娘怒叱一声，抡起腌菜坛砸得贼人踉跄，坛底"当啷"掉出把铜匙，匙身刻着"镇海驿"古篆。
"七爷送礼真周到！"楚舟将铜匙往毒汁里一浸，锈迹剥落处显出蓬莱坐标，"栓子！明儿晒八百斤臭鱼干......"
"又、又要炸船？"
"不！"楚舟望向惊飞的夜鹭笑得狡黠，"给黑水探子腌'送行饭'！"
咸风掠过祠堂飞檐，无人察觉，青铜碎屑在供桌上缓缓游走，拼出个"祭"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