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黑潮之主
咸风裹着硫磺味灌入龟甲舱,楚舟攥紧砗磲窗边缘,指节因用力泛白。五十丈下的深海昏如永夜,唯有热泉矿脉泛着诡谲金芒。二虎抡着铁钎敲击舱壁,火星溅在浸湿的棕衣上:"楚哥儿,这管虫窝挖了三日,才攒半筐粪渣!"
"噤声!"楚舟耳廓微动。热泉翻涌的"咕嘟"声里,隐约混着锁链拖曳的闷响。腕间贝壳胎记突突跳动,昨日种下的荧光珊瑚苗在鱼篓里泛着幽蓝,照得舱内水纹如蛇行。
"哗啦——"
铁索破水的锐响刺破死寂。八条黢黑触须自暗流中暴起,吸盘大如海碗,将龟甲舱缠得吱呀作响。阿荇怀中的砗磲灯盏"哐当"坠地,映出触须上密布的倒刺:"哥!是黑潮......"
"收绞绳!"楚舟暴喝。二十人喊着号子拽动棕缆,龟壳借力上浮的刹那,触须主人终于显露真容——三丈宽的章鱼头浮出热泉,青灰表皮覆满藤壶,独目大如磨盘,瞳仁竟呈鎏金浪花纹!其背鞍上端坐着三名鲛人,银鳞覆面,颈后鱼鳃状疤痕泛着幽蓝。
"渊族巡海使!"陈伯旱烟杆"吧嗒"落地,枯手拽过浸毒的渔网,"永昌年碑文载,触怒黑潮之主者,沉船喂鱼!"
章鱼触须猛然收缩,龟甲舱壁"咔嚓"裂开细纹。楚舟反手掏出热泉晶石,金红斑纹与章鱼瞳纹交相辉映:"我等在此育蛤肥田,无意冒犯海神!"
领头的鲛人掀起面甲,疤痕自额角蔓至锁骨:"两脚兽掘热泉矿,惊扰镇海灵脉,当诛!"
其声如磬玉相击,震得舱内藤壶簌簌剥落。
楚舟靴尖碾碎盲虾,汁液溅上晶石:"热泉喷毒浆蚀渔场,我等掘矿是为疏浚!"他劈手指向舱外——沸腾的矿浆裹挟死鱼,正将珊瑚礁染成猩红。鲛人瞳孔骤缩,腕间骨链无风自动,黑潮之主触须稍松三分。
"疏浚需依潮纹。"鲛人扬手甩出半卷海图,朱砂标注的浪花纹竟与楚舟掌心血痂重合,"尔等可识得镇压符文?"
二虎抡铲欲骂,被楚舟眼色喝止。他蘸着管虫黑浆在舱板勾画,金红斑纹随指尖流转:"坎位埋贝,离位悬网,震巽二宫需以热泉为眼——可是这般?"
鲛人脊背陡然绷直,骨链缠住楚舟手腕:"汝从何偷师?"
"潮神庙残碑所载。"楚舟任由骨链勒出血痕,翻出鱼篓中荧光珊瑚苗,"若允我栽此苗净海,愿献全篇镇海诀。"
鲛人指尖拂过珊瑚,苗株触水即绽蓝光,竟将周遭毒藻净化如雪。三人以渊族语急议,黑潮之主触须渐松。
"苗种十株,换震位符纹。"鲛人甩出骨筒,"若敢欺瞒......"章鱼触须拍碎礁石,惊起盲虾如雨。
楚舟将符纹刻于鲸骨片,血渍渗入纹路时,热泉竟改道西流。鲛人抚掌长啸,黑潮之主吐出团荧光卵囊,内裹珊瑚幼苗百株:"镇海鼎失,灵脉溃散,深渊异动非尔等能阻!"
咸风突挟闷雷。楚舟还欲追问,鲛人已驾章鱼沉入热泉。二虎捧着卵囊哆嗦:"楚哥儿,这苗子栽下去,不会招来海妖吧?"
"比毒浆蚀穿渔场强。"楚舟将苗株分装鱼篓,"今夜就种进九宫格。"
暮色吞没滩涂时,最后一株珊瑚苗入土。阿荇蹲在礁盘边撒牡蛎粉,忽见苗根渗出蓝液:"哥!这珊瑚在吐光!"
话音未落,百株珊瑚齐绽幽芒。渔场亮如白昼,连船骸锈钉都照得纤毫毕现。吴婶吓得打翻盐罐:"作孽哟!这般亮堂,要惹海老爷降罪的!"
楚舟摩挲着震位符纹,忽见海平线浮起三点桅灯——官船包铁船头刺破夜幕,知县旌旗在蓝光中猎猎作响。
陈伯旱烟杆"吧嗒"坠地:"坏了!上月拒缴珊瑚税,这怕是来算总账......"
二虎抡起铁铲:"跟他们拼了!"
"拼甚?"楚舟摘下半片珊瑚揣入怀,"吴婶,把腌好的血蛤装二十筐——咱们给县太爷送场'祥瑞'!"
荧光映亮他嘴角冷笑。无人察觉,海底珊瑚根系正悄然变异,根须缠住的镇海鼎残片,渐渐沁出猩红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