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记忆溯流
楚舟盘腿坐在祠堂的青石板上，额间沁出的汗珠混着海风咸涩的气味，顺着下巴滴落。阿鲛蜷缩在他身旁，手臂上的血纹忽明忽暗，像一条躁动的赤蛇。
"这法子当真能成？"春娘攥着半块发霉的麦饼，忧心忡忡地往楚舟嘴里塞，"昨儿村口算命的王瞎子说，魂儿要是飘远了，可就回不来了......"
"王瞎子还说您明年能抱孙子呢，"楚舟叼着麦饼含糊打岔，"您信哪个？"春娘噎得直瞪眼，抄起扫帚就要抽他，却被阿鲛腕间骤然暴涨的血光惊得倒退三步。
血纹如藤蔓缠上两人交握的手，楚舟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已立在滔天巨浪之上。脚下是密密麻麻的沉船残骸，锈蚀的青铜炮管上爬满藤壶，浪头拍来尽是金铁相撞的轰鸣。
"魂锁四海，血祭苍生——"
苍老的吟唱穿透雨幕，楚舟望见高耸的祭坛上，一袭鲛绡白袍的女子正缓步登顶。那张与阿鲛别无二致的面容苍白如纸，发间别着的珍珠簪随步伐轻颤，坠下的流苏竟是用人面鱼的鳞片串成。
"前世这么阔气？"楚舟咂舌，猫腰躲到半截桅杆后。前世阿鲛的指尖划过祭坛边缘，每触一处便有血色符文亮起，海面下随即传来令人牙酸的锁链拖曳声。他定睛细看，浑浊的海水中隐约浮出七尊青铜鼎的轮廓，鼎身缠绕的锁链竟通向无底深渊。
"轰！"
惊雷般的炸响自头顶传来，楚舟抬头险些咬到舌头——黑水首领那张疤脸竟悬在云层间，手里攥着个青铜罗盘似的物件。无数道紫电自罗盘激射而出，将记忆幻境撕开蛛网般的裂痕。
"这老贼连阴司路都要劫道！"楚舟啐了一口，摸向腰间装磁石的鱼篓。篓中磁石却似活物般颤动起来，他福至心灵，抓起一把磁粉撒向祭坛。磁粉遇血纹即燃，化作青烟勾勒出八卦阵图，硬生生将裂缝又怼了回去。
记忆中的阿鲛已行至祭坛边缘。她摘下簪子狠狠刺入心口，坠落的血珠在半空凝成赤色珊瑚，珊瑚枝杈疯长着扎入青铜鼎身。海面骤然沸腾，七鼎共鸣震得楚舟耳膜生疼，恍惚间似有万千渊族战魂破水而出，化作黑雾遁入鼎中。
"原来镇海鼎是这么来的......"楚舟正看得入神，后颈突然一凉。黑水首领的刀锋堪堪擦过耳际，将他的衣领钉在桅杆上："小子，你这磁石阵能撑多久？"
"够送你投胎十回了！"楚舟反手抽出插在腰间的咸鱼干，沾着磁粉就往对方脸上拍。黑水首领被咸腥气熏得踉跄后退，楚舟趁机拔刀旋身，刀尖挑飞他手中罗盘。那罗盘坠入海中时，他分明看见盘底刻着行小字——"实验室第三批样机"。
记忆幻境陡然扭曲。祭坛上的阿鲛突然转头望来，眸中淌下两行血泪："楚舟，快走......"话音未落，整个场景如被打碎的琉璃盏般崩裂。楚舟在混沌中翻滚，忽见一线青光刺破黑暗——
锈迹斑斑的金属舱室内，戴金丝眼镜的中年人正摆弄着青铜鼎模型。当他转过脸时，楚舟的呼吸几乎停滞。那张脸，分明是年轻二十岁的父亲！
"必须终止循环......"父亲抚摸着鼎身纹路喃喃自语，袖口露出的小臂上，蜿蜒着与楚舟一模一样的血纹。
"爹！"楚舟伸手欲抓，却被巨力猛地拽回现实。睁眼就见春娘揪着他衣领狂晃："醒醒！阿鲛的手跟烙铁似的，王瞎子说要找童子尿......"
祠堂外忽然传来喧哗。几个渔民扛着网兜冲进来，兜里沉甸甸的竟全是磁石。领头的汉子抹了把汗："楚哥儿，按您吩咐，把十里八乡的磁石都扒来了！"
楚舟望向阿鲛渐稳的血纹，又瞅了瞅墙角摞成小山的磁石，突然咧嘴一笑："春娘，劳您架锅烧水。"
"作甚？"
"给黑水那帮孙子——"他掂了掂手中的咸鱼干，"煮锅磁石海鲜汤！"
海浪拍打礁石的节奏里，无人听见系统提示：【血脉觉醒度70%，污染率85%】。唯有阿鲛睫羽轻颤，一滴泪珠坠地成珠，内里裹着半枚青铜鼎残片，在月光下泛着幽幽冷光。
"楚哥儿，够不够？不够我让二狗子把他娘陪嫁的珠帘拆了！"瘸腿李叔杵着鱼叉嚷嚷，脚边竹篓里还滚着两颗沾泥的珠子。
楚舟捏起一颗泛着青光的百年蚌珠，指腹蹭过珠面细密的螺旋纹："够把东海照成不夜城了......阿鲛，准备启阵！"
墙角阴影里传来窸窣声，阿鲛捧着青铜罗盘缓步而出，腕间血纹在珠光下忽明忽暗。她将罗盘嵌入供桌凹槽的刹那，满室珠光突然聚成一道光柱，直冲屋顶藻井。雕着浪花纹的木板"咔嗒"翻转，露出块布满铜锈的青铜镜。
"这劳什子比县太爷的惊堂木还难伺候。"春娘攥着把晒干的紫菜往镜面抹，"上回启阵时它嫌贡品寒酸，愣是喷了老张头满脸墨汁......"
话音未落，青铜镜突然嗡鸣震颤，镜面泛起涟漪。楚舟眼疾手快地将蚌珠串成链抛向光柱，珠子遇光竟如糖葫芦般悬在半空。当第七颗珠子弹进镜框凹槽时，涟漪中渐渐浮出个虚影——灰白短发的中年人正在摆弄古怪的铁匣，胸前铜牌刻着"楚明远"三字。
"爹！"楚舟的指甲掐进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