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蛎山灯会
楚舟蘸着桐油扎起灯笼架，栓子举着半截牡蛎壳当刀使，壳沿豁口差点划破春娘新染的鲛绡纱：“楚哥儿，这‘蛎壳灯’咋比渔网还难编？俺手指头都戳成蜂窝煤了！”
“蜂窝煤个锤子！”楚舟抄起竹篾往他手背一抽，“这叫‘千蛎流光盏’，挂上船帆能亮瞎黑水船帮的狗眼！”说着顺手把夜光贝粉往壳缝里撒，荧光簌簌落下，惊得二虎怀里的咸鱼干直扑腾。
阿鲛蹲在桅杆下削竹签，闻言翻了个白眼。少女腕间新缠的蛟绡带泛着淡蓝，偶尔抬头瞥向东南暗礁时，颈后疤痕与灯笼上未干的靛蓝颜料悄然重合。
日头爬上桅杆，滩涂已摆满三百盏蛎壳灯。春娘拎着半桶鱼胶挨个糊缝，裙摆沾满发光水母汁：“楚郎君，县衙批的‘夜市令’可盖着臭鳜鱼印呢，回头别让巡检使逮着把柄！”
“把柄？”楚舟反手将灯笼往船帆一挂，贝粉映得“海马镖局”旗徽流光溢彩，“这叫‘渔场特色文创’，挂官船还能驱邪呢！”话音未落，老里正拄着蛇纹杖颤巍巍跨进门，后头跟着七八个推盐车的琉球客商，活像串晒蔫的虾米。
领头的金牙商人林老板晃着七宝珊瑚串，眼珠子黏在灯笼上：“楚掌柜，这灯纹路瞧着像咱琉球古图腾，莫不是抄了前朝样式？”
“林老板圣明！”楚舟拎起盏灯笼晃了晃，夜光粉扑簌簌掉进对方衣领，“这叫‘深渊之眼’，专防黑水船帮偷窥——”说着猛踹船帮，灯笼突然“咔嚓”裂开，贝粉混着辣椒面糊了林老板满脸。
人群哄笑间，阿鲛忽然拽了拽楚舟衣摆。东南海域掠过三艘没挂旗的舢板，船头包铁泛着青光。楚舟眯眼细看，甲板上人影腰间别着江南织造局的铜牌，正拿炭笔猛记渔场布局。
“栓子！给贵客们上‘醒神茶’！”楚舟拎起陶罐就往林老板跟前凑，罐口腥气熏得对方连退三步，“此乃海神庙开光的‘龙涎香鲸脂茶’，提神醒脑——”
“不必不必！”林老板金牙咬得咯吱响，袖中滑出枚黑水纹飞镖，“楚掌柜，明晚灯会......”
“明晚给您留雅座！”楚舟反手将飞镖拍进咸鱼干，顺势塞回对方怀里，“附赠‘镇海咸鱼护身符’，黑水船帮见了准腿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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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吞没海平线时，蛎山灯会终是开了张。三千盏蛎壳灯沿滩涂蜿蜒如星河，栓子抡圆胳膊抛夜光螺当路引，惊得赶海的婆娘直捂钱袋：“夭寿！楚舟这败家子，夜光螺当石子撒！”
楚舟蹲在盐垛后啃腌萝卜，瞅着乌泱泱的客商直嘬牙花子。春娘拎着半截敌帆改的旗子晃来，鱼叉尖还粘着藤壶：“楚郎君，江南来的布商包了二十桌，非说要谈‘鲛绡批量订货’！”
“批他个头！”楚舟反手将萝卜渣弹向暗处，“那帮孙子腰间别着织造局的令牌，当老子瞎呢！”说着抄起竹筒吹响三短一长的哨音，驯养的虎头鱼群应声跃出水面，叼着浸油棕榈叶撞向敌船。
阿鲛悄无声息挪到盐垛旁，指尖蘸着海水在船板勾画。浪花纹路渐成时，二虎突然鬼叫着窜来：“楚哥儿！最大的那盏‘千蛎灯’裂了！”
楚舟冲进灯阵中央，只见丈余高的主灯正“噼啪”爆响。夜光贝粉遇风即燃，在暮色中凝成个狰狞的独眼图腾，瞳孔处赫然指向蓬莱方位！
“深渊之眼！”林老板的破锣嗓陡然炸响，“这、这是我琉球王族失传的藏宝图纹！”
人群“嗡”地炸锅。楚舟反手将臭鱼汁泼向灯架，火舌“滋啦”窜起三丈高：“诸位莫慌！此乃‘海神赐福仪式’，专驱黑水邪气——”话音未落，灯影突然扭曲，光束如活物般转向龙首礁方向，礁石群中新浮的岛礁轮廓若隐若现。
江南布商趁机挤到前排，炭笔在账本上划得飞快：“渔场规模......牡蛎产量......抗灾能力......”笔尖忽被鱼骨签钉穿，阿鲛冷着脸拽过账本，蘸着辣椒粉在上面画了只歪扭王八。
“姑娘这是何意？”布商绿豆眼瞪得溜圆。
“海神娘娘托梦，说您印堂发黑。”楚舟拎着咸鱼干晃过来，“特赐‘镇海神龟符’，贴身佩戴可防小人——”说着将咸鱼干往对方腰带一别，腥气熏得布商连打三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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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时分，灯会营收堪堪突破八百贯。楚舟蹲在祠堂数铜板，忽听瓦顶传来异响。阿鲛甩出鱼骨刀，刀尖刺穿瓦缝，拽下个蒙面人！
“楚掌柜好手段。”黑衣人冷笑撕下面罩，竟是白日那江南布商，“可惜渔场规模已记录在案，朝廷征用的旨意不日便到......”
“征用？”楚舟抄起账本拍在他脸上，“您这‘王八符’还没画完呢！”说着掀开账本，靛蓝墨迹竟显出一行小字：黑水船帮暗桩，亥时三刻，盐田东侧。
布商脸色骤变，袖中滑出淬毒匕首。阿鲛蛟绡带倏然缠住他手腕，顺势往盐缸一按，腌了三个月的臭鱼汁“滋啦”蚀穿匕首！
“老子最恨吃里扒外！”楚舟拎起布商往灯笼架一挂，“二虎！点灯！让黑水船帮瞧瞧朝廷走狗的亮堂模样！”
二十盏蛎壳灯“哗”地转向，将盐田东侧照得雪亮。鬼爪七带着喽啰刚摸上岸，就被强光刺得睁不开眼。栓子趁机抡圆胳膊抛咸鱼干，浸透辣椒粉的“暗器”糊得敌方喷嚏震天响。
“撤！”鬼爪七独眼充血，弯刀劈开渔网。楚舟反手将主灯残骸砸过去，夜光贝粉遇风即燃，在黑水旗帆上烧出个歪扭的“蠢”字。
晨光熹微时，楚舟瘫在贝墙上啃硬如石板的咸鱼干。阿鲛蘸着露水在灯笼碎片上勾画，蓬莱海图补全了龙首礁标记。春娘拎着缴获的密信晃来：“楚郎君，江南织造局要告你‘妖术惑众’......”
“告个锤子！”楚舟把咸鱼渣抛向海浪，“明日给巡抚送十坛‘五香鱼露’，就说海神娘娘托梦——谁砸渔场饭碗，谁烂脚丫子！”
咸风掠过滩涂，镇海鼎碎片在供桌上泛起涟漪。无人察觉，灯笼灰烬中未燃尽的贝粉，正悄然汇向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