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藤壶陷阱
月黑风高,潮水退得急,滩涂上歪歪斜斜插着十几根竹竿,挂的渔网在夜风里晃得像群醉汉。楚舟蹲在礁石后头,指尖捻着块晒得梆硬的咸鱼干,突然"咔嚓"咬下一口。
"东家,黑水的船影到鬼牙礁了!"春猫着腰窜过来,怀里抱的铜锣险些撞上楚舟鼻尖,"敲不敲?"
"急什么,等王三刀那厮踩上'鼻涕阵'再......"楚舟话没说完,滩涂西头"扑通"一声,黑影踉跄栽进泥里。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咒骂声炸开,惊起芦苇丛里一群夜鹭。
"他奶奶的,这什么鬼东西!"王三刀的破锣嗓子在夜色里格外醒耳。十来个黑影正陷在滩涂里拔腿,每抬一步都带起黏糊糊的银丝,月光下活像滚了糖浆的麻糍。
春憋笑憋得浑身发抖,楚舟顺手往他嘴里塞了块鱼干:"去,把火把都点上。"
三十支浸过鲸油的火把"呼啦"燃起,照得滩涂亮如白昼。王三刀脸上糊着泥浆,左脚靴子还粘在五丈开外的竹桩上,正单脚蹦跶着骂娘。他身后喽啰更惨,有个瘦猴似的海盗被黏得仰面朝天,活像翻了壳的螃蟹。
"王掌柜深夜莅临,可是要订明年的青蟹?"楚舟拎着渔叉踱到阵前,叉尖还挑着半只没吃完的烤牡蛎,"哟,怎么还自带糨糊来糊船?"
"小兔崽子使阴招!"王三刀一把扯掉黏在屁股上的海藻,"弟兄们抄家伙!"
"且慢!"楚舟突然大喝,吓得对面齐刷刷顿住。只见他慢悠悠从怀里掏出个陶罐,"知道诸位脚上沾的是什么?这叫'藤壶泪',见风就凝,遇火则燃......"说着作势要往火把上泼。
"停停停!"王三刀脸都绿了,"有话好说!"
礁石后突然传来"噗嗤"一声笑。阿鲛抱着竹篓钻出来,篓里密密麻麻全是活藤壶。她指尖捏着个青壳藤壶轻轻一挤,黏稠的银液"滋"地射在王三刀裤腿上。
"现在知道为什么叫'鼻涕阵'了吧?"春举着烧火棍从芦苇丛蹦出来,棍头还粘着两只挣扎的招潮蟹,"这玩意我们拿来糊船缝的,没想到糊人更带劲!"
海盗堆里突然窜出个刀疤脸,举着鱼叉朝楚舟扑来。说时迟那时快,阿鲛甩手抛出手里的藤壶,正糊在那人眼上。刀疤脸"嗷"一嗓子,鱼叉戳进泥地三寸深,自己反倒被反震力带得仰面摔倒。
"二当家!"几个喽啰刚要上前,忽听脚下"咔嚓"轻响。楚舟咧嘴一笑:"踩着我埋的牡蛎壳了吧?"
霎时间滩涂上炸开一片哀嚎。碎牡蛎壳混着藤壶黏液,活脱脱成了铁蒺藜拌浆糊。有个海盗想拔腿逃命,结果一使劲把整张渔网都扯了下来,兜头罩住三个同伙。
"楚舟!老子跟你不共戴天!"王三刀突然从怀里摸出个黑陶罐,"尝尝老子的毒......"
"接着!"阿鲛突然把竹篓抛向空中。楚舟渔叉凌空一挑,篓里藤壶天女散花般砸向海盗。王三刀手里的毒粉还没扬出去,先被糊了满嘴黏浆,呛得直翻白眼。
春趁机敲响铜锣,二十多个举着钉耙的渔民从四面八方围上来。有个老汉耙头还挂着没摘干净的紫菜,活像扛了把海带拂尘。
"绑人!"楚舟话音未落,突然瞥见那个刀疤脸脖颈处闪过一抹暗纹。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扯开对方衣领,借着火光看清了——青黑色的刺青蜿蜒至锁骨,图案竟与阿鲛颈后的鱼鳃疤痕有七分相似!
阿鲛突然闷哼一声倒退两步,手中竹篓"咣当"落地。楚舟正要追问,忽听王三刀嘶声大笑:"晚了!你们都得给老子陪葬!"
被俘的海盗们突然集体抽搐,眼白泛起诡异的幽蓝。刀疤脸喉咙里发出"咕噜"怪响,皮肤下仿佛有无数小虫蠕动。楚舟猛地拽着阿鲛后撤:"退!全退开!"
"嘭"的一声闷响,刀疤脸的袖口炸开一团黑雾。离得最近的春被溅了满脸黑血,吓得一屁股坐进泥坑。待黑雾散尽,地上只剩几片闪着幽光的鱼鳞,混着黏液缓缓渗入沙地。
"这...这是渊族的蚀骨术!"阿鲛指尖发抖,死死攥住衣领,"他们不是普通海盗!"
楚舟蹲身用渔叉拨弄鱼鳞,忽然发现鳞片边缘隐约拼出个图案——半截船锚穿过扭曲的符文,正是黑水船帮的徽记。他转头望向漆黑的海面,那里隐约有船影晃动。
"东家!黏液样本!"春举着陶罐惊呼。白天收集的藤壶黏液正在罐中剧烈沸腾,渐渐凝成个狰狞的骷髅头形状。
楚舟眯起眼,把最后一块咸鱼干抛进嘴里:"给县衙递帖子,就说咱们逮着群会变鱼的倭寇。再给十三坞送十坛醉虾——该商量商量'除虫大计'了。"
潮声渐起,阿鲛望着掌心不知何时多出的半片鱼鳞,眼底泛起涟漪。东南方的海平线上,一抹幽蓝忽明忽暗,像是巨兽缓缓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