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龙涎归渊
咸风裹着焦糊味糊在脸上,楚舟蹲在礁石上烤鱿鱼干。栓子举着半截竹筒当扇子使,烟灰呛得春娘新染的鲛绡裙直冒火星子:“楚哥儿!这‘净化仪式’咋比烧祠堂还呛人?海神娘娘能乐意闻这焦味?”
“焦香驱邪懂不懂?”楚舟反手将烤糊的鱿鱼甩进浪里,溅起的水花惊跑一群荧光虾,“你闻闻,这味儿混着龙涎香,黑水船帮的探子隔着十里都能熏吐!”话音未落,东南海域突然浮起串气泡,三艘绿帆船鬼祟贴近,船头青铜鼎泛着妖异绿光。
阿鲛无声无息攀上桅杆,腕间蛟绡带绷如弓弦。春娘拎着鱼叉戳了戳楚舟后腰:“楚郎君,鬼爪七那独眼龙又带人摸来了!”
“来得正好!”楚舟抄起竹筒猛吹三短一长,驯养的虎头鱼群应声跃出水面,叼着浸油棕榈叶直扑敌船。二虎更绝,抡圆胳膊抛出一筐泡椒咸鱼干,辣得黑水喽啰喷嚏震天:“缺、缺德玩意儿……”
混乱中,琉球商人林老板的金牙在暮色下晃得人眼花。他捧着玉匣挤到楚舟跟前,匣中龙涎香鲸骨笛泛着幽光:“楚掌柜,用这笛子控住鲸群,污染海域立马能净!”
“净你个头!”楚舟反手将骨笛塞进腌菜坛,“这玩意儿吹出的调子跟吴婶打鼾一个样,鲸鱼听了准失眠!”说着掀开坛盖,混着臭鱼汁的酸气熏得林老板连退三步。
阿鲛忽然拽过楚舟衣袖,蘸着海水在他掌心急画。浪花纹蜿蜒至龙首礁,某处新浮的岛礁轮廓若隐若现。楚舟眯眼细看,礁石缝隙中渗出腥绿黏液,与祠堂地砖下的毒汁如出一辙。
“栓子!泼油!”楚舟踹醒打盹的少年,“给这‘深渊之眼’洗个热水澡!”二十桶混着夜光贝粉的鱼油倾泻而下,海面骤然燃起幽蓝火焰。鬼爪七的咒骂混在爆炸声中传来:“姓楚的!老子定要你……”
“定你祖宗!”楚舟抡起船桨拍向浪花,火星子溅上敌帆,绿旗瞬间烧成灰烬。阿鲛颈后疤痕蓝光大盛,怀中青铜鼎耳应声震颤,竟引动海底传来沉闷鲸歌。
巨鲲破浪而出,背驮的半截镇海鼎裂纹中渗出黑血。楚舟福至心灵,抄起最后坛臭鱼汁往鼎身一泼:“鲲爷!加餐了!”腥黄液体触鼎即燃,火舌舔舐处黑血竟化作清泉。
“楚哥儿!海水变清了!”栓子鬼叫着蹦起。浑浊的靛蓝海域以巨鲲为中心渐次澄澈,龙涎香鲸群跃出水面,喷出的水柱在夕阳下凝成七彩虹光。阿鲛忽然跃上鲲背,蛟绡带缠住鼎耳猛拽,古调吟唱间,虹光中竟浮现段段记忆碎片——
螺壳村暴雨倾盆,渊族祭司以镇海鼎镇压黑潮。阿鲛立于祭坛中央,颈后疤痕泛着幽蓝,海啸却在封印将成时冲破屏障……
“原来那场海啸是镇海鼎裂了!”老里正的山羊须抖如筛糠,“阿鲛姑娘竟是渊族圣女!”
楚舟扒着鼎沿瞅向阿鲛,少女眸光沉静如渊,指尖抚过愈合的疤痕:“海啸……是族人的代价。”
鬼爪七的弯刀突然劈开虹光:“圣女?老子今日便送你去见族人!”刀锋触及阿鲛衣角的刹那,深海炸响惊雷。三名白发老者踏浪而立,手中骨杖与镇海鼎纹路严丝合缝:“伤圣女者,诛!”
巨鲲摆尾掀起十丈浪墙,黑水残船打着旋儿撞上暗礁。鬼爪七独目充血,甩出毒蒺藜直取楚舟面门:“楚舟!你坏我大计!”
“坏得好!”楚舟抄起咸鱼干当盾牌,蒺藜扎进鱼鳃“滋啦”冒烟,“七爷,这‘咸鱼护心镜’送你防身!”顺势将臭鱼甩上敌船,熏得鬼爪七踉跄坠海。
渊族长老抚鼎长叹:“镇海使楚舟,尔可愿承渊族之约?”
楚舟拎着半条烤焦的鱿鱼咧嘴一笑:“约不约的先不说,这鼎……能腌菜不?”
春娘一鱼叉钉穿想溜的林老板衣摆:“老狐狸!往海里倒毒汁的账还没算呢!”
琉球商人金牙咬得咯吱响,袖中滑出淬毒账本:“楚舟!你私扩渔场违抗海禁,朝廷……”
“朝你个头!”楚舟夺过账本撕成纸船,“县丞倒台了,您这假账留着糊墙吧!”纸船遇水即燃,火光照亮海面漂浮的密信——全是黑水船帮贿赂官员的铁证。
子夜时分,楚舟瘫在新砌的贝墙上啃硬如石板的咸鱼干。阿鲛蘸着露水在鼎身勾画,南洋诸岛的渔汛图清晰可辨。栓子突然指着深海尖叫:“楚哥儿!漩涡闭了!”
曾经翻涌黑潮的“深渊之眼”已然平息,唯余一圈涟漪轻荡。渊族长老将骨杖往鼎上一敲,珊瑚礁区与热泉渔场的标记骤然发亮:“镇海使,万海共主之路始于此。”
春娘拎着缴获的黑水旗晃来:“楚郎君,县衙又贴告示了,说咱妖言惑众……”
“惑他奶奶!”楚舟把咸鱼渣抛向海浪,“明日晒八百斤臭鱼干——”
“又、又要炸船?”
“不!”楚舟望向月色下巡游的鲸群,笑得像只偷腥的猫,“给巡抚送坛‘虹光鱼露’,就说海神娘娘托梦——再找茬,腌成咸鱼挂鲲爷尾巴上!”
咸风掠过五百亩渔场,镇海鼎在祠堂泛起涟漪。无人察觉,鼎底新结的盐霜悄然凝成“归墟”古篆,而阿鲛腕间蛟绡带已化作湛蓝潮纹,随月华明灭不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