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蛎壳蓄水
咸涩的海风卷着沙粒拍在脸上，楚舟蹲在滩涂边，指尖捻了捻干裂的土块。远处几口村井早已见了底，连芦苇丛都蔫成了黄褐色。
“楚先生，再没水，娃儿们连蛤蜊汤都喝不上了！”春娘挎着空木桶走来，裙角沾满盐霜。这寡妇自打丈夫被黑水船帮害了，便成了渔村最泼辣的妇人，此刻却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
楚舟抬手敲了敲脚边半人高的牡蛎壳，空响震得海鸟惊飞。“春娘姐，听说过海龙王娶亲用夜明珠当聘礼吗？”他忽然咧嘴一笑，抽出腰间蚌刀“铛”地砍在蛎壳上，“咱们今日便造它百八十个龙宫蓄水瓮！”
“哎哟喂，这老蛎壳比我家那口子的脸皮还厚实！”王婶抡起石锤，蛎壳纹丝不动，反倒震得她虎口发麻。七八个村妇围在滩头，脚边堆着从礁石区拖来的巨型牡蛎壳，个个大如磨盘。
春娘挽起袖子，露出腕上丈夫留下的贝壳链：“都学着点！”她摸出根鱼骨针，在蛎壳内壁细细勾勒波浪纹，“祈雨纹要七弯八绕，海龙王瞧见了，才肯把云彩扯过来。”
“春娘姐刻的哪是祈雨纹，分明是相思结哟！”李寡妇打趣着，惹得众人哄笑。孩童们趁机将贝币塞进蛎壳缝里，小六子还煞有介事地合掌：“贝壳神仙，赐我娘亲逮条大鲈鱼！”
楚舟抱臂瞧着这群妇人，忽见阿鲛蹲在沙地上画圈圈，腕间疤痕在烈日下泛着微光。正要开口，远处传来老渔民赵叔的吆喝：“楚小子！黑水那群龟孙子又在近海转悠呢！”
月黑风高时，二十艘黑篷船悄无声息贴岸。独眼龙啐掉嘴里的咸草，钢凿在月光下泛着寒光：“楚舟那厮弄的破水瓮，全给爷凿了！”
贼人们摸到滩头却是一愣——百来个蛎壳瓮半埋沙中，瓮口覆着渔网，网上挂满藤壶。独眼龙刚伸手要掀，黏糊糊的液体“啪嗒”滴在手背。
“大哥，这藤壶怎的流哈喇子……”话音未落，整张渔网突然收缩，藤壶黏液瀑布般浇下来。十几个汉子瞬间被黏成粽子，独眼龙挣扎间踢翻水瓮，瓮底“咔嚓”裂开条缝。
“撤！快撤！”残余贼船慌忙转向，却听滩头传来清脆击掌声。楚舟提着蛎壳灯从礁石后转出，火光映得他眉眼如狐：“黑水的兄弟，大老远来给我送修瓮的苦力？”
被黏住的贼人正要叫骂，忽觉脚底沙地震动。裂开的蛎壳瓮底，锈绿的青铜链“哗啦”钻出，链环上密布诡异血纹，缠住贼人脚踝就往沙里拖。
“楚舟你使妖法！”独眼龙嚎叫着，眼睁睁看着半截身子陷入流沙。楚舟却蹲下身，蚌刀挑起链环端详：“哟，这纹路莫不是黑水帮特产的鳖甲纹？”
次日清晨，春娘捧着陶罐挨个查看水瓮，突然尖叫着倒退三步。昨夜被贼人踹裂的蛎壳瓮里，黑稠液体正顺着青铜链往外渗，所过之处沙地“滋滋”冒烟。
“无妨，这叫黑龙涎，专克小人。”楚舟嘴上打着哈哈，袖中手指却捏紧了那片沾着黑液的青铜残片。残片上“镇海”二字被腐蚀得支离破碎，与阿鲛腕间疤痕的走向竟有七分相似。
赵叔拎着木勺过来舀水，忽然瞪大眼：“这水瓮真神了！原先三勺就见底，如今能舀十勺！”孩童们闻言一窝蜂围上来，小六子趴在瓮沿惊呼：“贝壳神仙显灵啦！”
楚舟望着欢呼的渔民，余光瞥见阿鲛正用鱼骨簪蘸取黑液。少女突然抬头，异色瞳孔映出他凝重的面容，指尖在沙地上划出四个字：
“鼎链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