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盐霜泣月
盐田里泛起一层诡异的蓝光，楚舟蹲在礁石上啃咸鱼干。他眯眼望去，只见月光下盐晶如藤蔓疯长，簇簇绽开成碗口大的花苞，花芯里滴滴答答渗出靛蓝汁液，把整片盐田染得像打翻的靛青染缸。
"楚先生，盐、盐成精了！"春娘提着灯笼跌跌撞撞跑来，发髻上沾满盐粒，"王老汉铲盐时被晶花划伤，血止不住！"
楚舟吐出鱼刺跳下礁石，靴底刚沾地就陷进半指深的蓝浆里。他抄起竹篓往盐田跑，身后春娘的絮叨追着海风飘："早说该请神婆跳驱邪舞，偏要搞什么科学制盐......"
伤者躺在盐垛旁，胳膊上三道血口子翻着蓝边。楚舟抓起盐晶花嗅了嗅，指尖沾到的蓝汁竟像活物般往皮肤里钻。"拿蚌壳灰来！再割两斤新鲜海带！"他扯开衣襟当绷带，余光瞥见王老汉袖口露出半张泛黄纸片。
"蓬莱......有药......"老汉突然抽搐着抓住楚舟手腕，瞳孔里浮出鱼鳞状纹路，"镇渊怒......"话没说完就昏死过去。
楚舟盯着那张残破药方，墨迹间隐约藏着波浪状暗纹。这分明是上个月在祠堂密室见过的渊族水文！他正待细看，远处忽然传来铜锣声，二十几个衙役举着火把围住盐田。
"奉知县大人令，征调止血散充作剿匪军需！"领头的捕快一脚踢翻晾盐架，春娘刚要理论，被楚舟拽着后退半步。只见官差们抬来的木箱缝隙里，正渗出与盐晶花如出一辙的蓝液。
"差爷辛苦。"楚舟堆笑迎上去，袖中暗抖开装醉虾的草编篓，"这点下酒菜......"
"少套近乎！"捕快挥刀劈开草篓，虾子蹦跳着沾上蓝液，转眼僵直成石头状。楚舟瞳孔骤缩——这哪里是官府征粮，分明是要往军营送催命符！
趁衙役搬运药箱时，楚舟假装脚滑撞翻木箱。数十个瓷瓶骨碌碌滚进盐田，有个瓶塞松动的正往外冒蓝雾。"小心有毒！"他扯嗓子嚎得比杀猪还惨，顺势把春娘推向安全处。
混乱中，楚舟摸到个温热的瓷瓶。借着月光细看，瓶身釉彩下竟用鱼血画着渊族"祭"字。他想起阿鲛说过，这种血藻孢囊遇热即爆，能让人癫狂三日——够黑水船帮趁乱劫掠三个来回！
"楚舟！你裤腿着火了！"春娘突然尖叫。原来蓝雾沾上他刚偷藏的醉虾，虾须窜起半尺高的幽蓝火苗。楚舟边扑火边往海里退，没留神撞上个人。抬头正对上一双泛蓝光的眼——是方才昏厥的王老汉，此刻他嘴角淌着涎水，十指如钩抓来！
"盐工谣怎么唱来着？盐花绽，龙王叹......"楚舟抄起盐铲格挡，铁器相击迸出火星。疯癫的老汉力大无穷，竟把精铁铲子拧成麻花。危急时刻，一道银光破空而来，阿鲛的蛟绡缠住老汉脖颈，将他吊上海边瞭望塔。
"血藻孢囊已入脑。"阿鲛蹲在塔檐，月光照得她疤痕泛蓝，"除非找到蓬莱月见草......"
"先解决眼前这群活祖宗！"楚舟指着开始抽搐的衙役们苦笑。只见捕快们眼冒蓝光，举着官刀跳起诡异的八爪鱼舞，刀光织成张网朝两人罩来。
阿鲛甩出蛟绡卷住楚舟腰身，凌空跃上盐垛。底下疯魔的官差们正在互砍，有个举火把的栽进盐田，蓝焰"轰"地窜上三丈高。楚舟趁机摸出王老汉身上那张药方，就着火光细看——残页边缘的渊族密文，分明与镇海鼎耳上的铭文同源！
"接着！"阿鲛突然抛来个小陶罐。楚舟下意识接住，发现是春娘私藏的虾酱。正要骂人，却见阿鲛指尖蘸酱，在盐垛上画出个简易海图："孢囊怕酸，用腌鱼汁混......"
话音未落，瞭望塔轰然倒塌。楚舟抱着陶罐滚进盐田排水沟，咸涩的海水混着虾酱灌进喉咙。他灵光乍现，摸出随身带的柠檬腌鱼往陶罐里怼。当疯癫的捕快挥刀劈来时，他奋力掷出陶罐——
"哗啦！"
酸汁混着碎陶片雨点般洒落，沾到的蓝雾发出滋滋哀鸣。官差们突然集体僵住，眼里的鳞纹潮水般褪去。楚舟瘫在沟底喘气，瞥见阿鲛正用蛟绡缠住最后一个发狂的衙役。月光照在她后背，那些陈年疤痕竟隐约连成"镇海"二字。
"楚先生！"春娘举着锅盖当盾牌冲过来，"知县带兵马来......"
"就说我们连夜研制出新式腌鱼！"楚舟蹦起来往海里跳，不忘把药方残页塞进鱼篓。咸腥的海水呛进鼻腔时，他恍惚听见阿鲛的叹息随浪花飘散："蓬莱月见草开在......"
远处传来马蹄声，楚舟扎个猛子潜向礁石区。月光将盐田照得通明，那些妖异的蓝晶花正在迅速枯萎，像被抽干生命的萤火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