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蛊噬鲲心
巨鲲一尾巴掀翻了半片渔场,鳞片渗出的黑血把海水染成了墨池。
楚舟边往伤口糊珍珠膏边骂:“祖宗,您老搁这儿玩铁锅炖自己呢?”
黑血里浮出半面青铜镜,镜中蓬莱岛上赫然锁着另一条巨鲲骸骨——敢情这傻鱼是赶着去殉葬的!
海面平静得诡异。往日里巨鲲晒背时悠长的吐纳声消失了,只有风卷着咸腥气掠过滩涂。楚舟蹲在刚加固好的盐霜海堤上,指尖捻着一点湿泥,眉头拧成了死结。泥土里渗着极淡的腥气,不是鱼腥,倒像是什么东西在底下腐烂。
“东家!”老账房提着袍角深一脚浅一脚奔来,胡子尖都在抖,“蛎灰瓮…瓮底那点沉淀物,析出的盐晶不对劲!”
楚舟霍然起身。远处埋着巨型蛎灰陶瓮的潮汐口,水面正咕嘟咕嘟冒着浑浊的气泡,一圈诡异的油亮黑晕正缓慢扩散。昨天瓮壁的渗漏率还稳稳钉在0.3%,这异状来得毫无征兆。
他心头猛地一沉,拔腿就往海湾跑。几乎是同时,一声沉闷如远古号角的悲鸣撕裂了海天的寂静!
轰——!
远处那片平静的“岛礁”骤然拱起!巨鲲庞大的脊背破开水面,带起的浪墙排山倒海般砸向岸边。渔寮顶棚的茅草被掀飞了半边,晾晒的渔网像破布条一样挂在歪斜的竹架上。
“鲲爷发狂了!”岸上炸开了锅。
更骇人的是那巨鲲的脊背。原本覆盖着厚重青苔、镌刻着古老青铜鼎纹的皮肤,此刻竟如干旱龟裂的大地,无数道可怖的裂口纵横交错,粘稠如膏的黑血正从裂口中汩汩涌出!那黑血一触海水,滋滋作响,腾起带着恶臭的黑烟,所过之处,海面上迅速漂起一层翻着白肚的死鱼烂虾,连近岸礁石上附着的藤壶都肉眼可见地萎缩发黑。
“血蛊…是渊族的血蛊发作了!”阿鲛脸色煞白,踉跄着冲到楚舟身边,手腕上那道被血藻腐蚀留下的疤痕此刻正突突跳动着,灼痛难忍。系统光幕在楚舟意识里疯狂闪烁,猩红的数字触目惊心:【鲲生命值:18%→15%!海域污染扩散速度+200%!】
“珍珠粉!药库里所有磨好的珍珠粉全给我搬来!”楚舟吼声炸雷般响起,人已朝着海边栓着的小船冲去,“阿鲛!取人鱼泪!要快!”
海湾里一片末日景象。巨鲲庞大的身躯在剧痛中疯狂扭动翻滚,每一次搅动都卷起裹挟着黑血的巨浪,狠狠拍向苦心经营的渔场。刚引好的星斗渠被污血倒灌,精心培育的藻田瞬间蒙上一层油污般的黑膜。贝类养殖区里,原本半埋在沙中的肥美蛤蜊、扇贝,此刻全都张开了壳,软肉无力地耷拉出来,在污水中迅速腐烂。腥臭冲天,令人作呕。
楚舟的小船在狂暴的浪涌里颠簸得像片叶子。他死死盯着巨鲲脊背上最大、黑血喷涌最凶的一道裂口,那位置恰好在青铜鼎纹的核心处。船尾,几个渔民汉子玩命地划桨,脸上分不清是海水还是冷汗。
“东家!粉来了!”一艘稍大的船靠过来,船头堆满了鼓囊囊的麻袋,袋口撒落出雪白细腻的珍珠粉末。
阿鲛也到了,她伏在船边,双手浸入翻腾的海水,口中发出低而悠长的吟唱,带着非人的空灵。清澈的泪水大颗大颗从她紧闭的眼角滑落,滴入海水却并不化开,反而凝成一颗颗浑圆剔透、散发着柔和蓝光的珠子,随着她的指引漂浮到楚舟手边。
楚舟抓起大把大把的珍珠粉,毫不吝惜地混合着那珍贵的人鱼泪珠。奇妙的变化发生了,粉与泪珠交融,竟在掌心凝成一种半透明、触手冰寒的淡蓝色膏体,散发出清冽的雪松气息,瞬间压下了周遭令人窒息的恶臭。
“稳住船!”楚舟大喝,看准巨鲲因剧痛而短暂停滞、脊背高出水面的刹那,猛地将一大团冰魄膏狠狠拍向那道狰狞的裂口!
嗤——!
冰魄膏接触黑血的瞬间,腾起大股刺鼻白烟。那狂涌的黑血竟真的被暂时“冻”住,凝结成一层覆盖裂口的蓝色冰壳!溃烂的皮肉也停止了可怕的蔓延。巨鲲发出一声沉闷的呜咽,巨大的眼瞳转向小船的方向,浑浊的瞳孔里似乎掠过一丝微弱的清明与感激。
“有用!东家!那膏子有用!”渔民们狂喜地大喊。
然而这短暂的压制如同杯水车薪。更多的裂口仍在身体各处崩开,黑血源源不断渗入大海。被污染的海域在急速扩大,墨色如瘟疫般蔓延。
阿鲛猛地直起身,望着那片被黑血玷污的家园,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来不及了…只能这样!”她低语一声,抽出腰间割海带的贝壳刀,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手腕上一划!
鲜血涌出,却不是寻常的红色,而是带着一丝荧光的幽蓝!她将流血的手腕浸入污浊的海水,口中吟唱的调子陡然拔高,变得急促而充满召唤的力量。
奇迹发生了。
附近海域中,大片大片原本随波摇曳的荧光藻,仿佛受到了某种神圣的召唤,骤然脱离了依附的礁石和海草,汇聚成一条条流动的光带,争先恐后地涌向阿鲛流血的手腕,更扑向那些污染最严重的黑血区域!
光带缠绕住污血,贪婪地吸附着其中的毒素。污浊的海水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得澄清!那场面瑰丽而诡异,如同无数星辰在主动净化深渊的黑暗。
岸上,绝望的渔民们目睹此景,仿佛抓住了最后的稻草。不知是谁点燃了珍藏的“净海香”,一股带着奇异药草气息的青烟袅袅升起。很快,数不清的香头在滩涂上亮起,青烟汇聚,在海风奇异的塑形下,竟隐隐凝成一个巨大而模糊的巨鲲虚影,在海天之间悲悯地俯视着这片被荼毒的海域。
“海神爷开眼,鲲爷挺住啊!”白发苍苍的老渔民跪在泥水里,老泪纵横。
“撒盐!快撒盐!盐能净秽!”有人嘶喊着。
妇孺们纷纷捧出家中存盐的陶罐,抓起大把大把雪白的盐粒,奋力抛向大海。孩童们也学着大人的样子,小手抓起盐粒,用尽力气往海里扔,小脸憋得通红。铁头那憨子更是扛起一麻袋盐就往水里冲,结果被浪头打了个趔趄,盐粒撒了自己满头满脸,呛得直咳嗽,惹得旁边几个半大孩子又急又笑。
【鲲生命值:15%→12%!海域污染扩散速度+300%!】系统冰冷的提示再次砸在楚舟心上。阿鲛的脸色随着荧光藻的不断枯死而迅速灰败下去。
那些吸附了过量毒素的荧光藻,在完成净化的壮举后,迅速失去了所有光芒,变得漆黑、枯萎、干瘪,如同被烈火烧灼过的焦炭,沉甸甸地坠入海底。阿鲛手腕上的伤口因毒素侵蚀而迅速发黑肿胀,她的吟唱声变得断断续续,身体摇摇欲坠。
就在这悲壮与混**织到顶点之时——
咕噜…咕噜噜…
巨鲲脊背那道被冰魄膏封住的主裂口附近,粘稠翻滚的黑血中,突然冒起一连串巨大的气泡。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正挣扎着要从血污深处浮上来。
噗!
一面边缘残缺、沾满污秽的古老青铜镜,破开了浓稠的黑血,浮现在波光与黑水之间!
楚舟瞳孔骤缩,一把抄起船上的长竹篙,将那面青铜镜猛地挑了过来。入手冰凉沉重,镜面布满暗绿的铜锈和诡异的深色污渍,几乎无法映照人影。
阿鲛挣扎着凑近,不顾手腕剧痛,用未受伤的手迅速拂去镜面上最厚的污垢,又撩起海水用力擦拭。
镜面微光一闪,模糊的影像渐渐清晰。
没有映出楚舟或阿鲛焦急的脸,也没有映出这片灾难之海。
那镜中,赫然是一片笼罩在永恒暮色下的奇异岛屿轮廓——山势嶙峋,云雾缭绕,正是他们苦苦追寻的蓬莱秘境!而在那岛屿的正中心,一座形似巨大青铜鼎的山峰之巅,缠绕着无数条粗若殿柱的、锈迹斑斑的青铜锁链。锁链的尽头,死死捆缚着一具庞大到令人窒息的森白骸骨!那骸骨的形状…竟与眼前这痛苦挣扎的巨鲲,一般无二!
楚舟和阿鲛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
镜中的巨鲲骸骨空洞的眼窝,似乎正穿透时空,冷冷地“注视”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