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黑帆压境
咸风裹着硫磺味扑在脸上，楚舟攥紧船骸顶棚的瞭望桩。东南海域的浪涌间，三艘黑帆巨舰破开毒潮，船首的独眼夜叉像泛着幽蓝磷光，仿佛刚从幽冥爬出的索命罗刹。
"是琉球人的鬼头船！"老船匠陈伯的旱烟杆"吧嗒"落地，"前朝海禁时，这种战船专用来屠渔村！"
二虎抹了把脸上的盐霜，铁铲在礁石上擦出火星："楚哥儿，咱们的蒺藜网刚被毒蛟撞破，怕是扛不住炮击......"
"用潮。"楚舟反手展开潮信笺，鱼皮纸上的朱砂批注被汗水洇湿，"午时三刻大汛，把沉船区的铁锚全起了！"
螺壳村里正的破锣嗓混在浪声里："楚舟私通海妖引祸！把他绑了献祭，求龙王爷息怒！"二十余艘渔船从礁后转出，船头堆满浸油的棕榈叶，竟是打着火攻的主意。
阿荇抱着腌鱼罐跌撞奔来："哥！王三刀在煽动渔民，说要烧了咱们的育苗舱！"
楚舟眯眼望向潮头。黑帆舰已逼近三里，船身包铁处泛着诡异的靛蓝——分明涂了防藤壶的琉球秘药。他劈手夺过吴婶熬盐的铜勺，猛敲船板："陈伯带人改帆索，把东区藻筏连成浮城！二虎去起前日埋的倒钩桩！"
日头爬上竿头时，十七亩渔场已成铁桶。沉船区的铁锚全数起出，改系在浮筏四角；新伐的毛竹削尖插在礁盘，竹梢缠着浸毒的渔线；最绝的是将腌鱼的盐卤混入鲸油，沿着潮沟泼出条火带。
"装神弄鬼！"王三刀立在火攻船上狞笑，"放火箭！"
浸油的箭矢如流星坠向藻田。楚舟反手扳动暗桩，预先埋设的棕榈网腾空而起，兜住火箭反掷回去。火船霎时炸成火球，惊得螺壳村渔民弃桨奔逃。
黑帆舰却在这时横过船身。楚舟耳廓微动，听见绞盘转动的"吱呀"声——是拍竿！前朝水师用来碎船的利器，竟被琉球人装在商船上！
"转舵！"他暴喝出声。养殖区的浮筏借着潮力漂移，拍竿擦着筏缘砸入海中，激起的浪头将两艘火船掀翻。林老板立在舰首冷笑："楚郎君好算计，可惜......"
闷雷般的破空声打断话音。三架床弩从黑帆舰探出，铁矛般的箭矢直取船骸龙骨！楚舟纵身扑向绞盘，腕间胎记灼如烙铁，竟在千钧一发之际扳转舵柄。
"轰！"
铁矛擦着砗磲窗扎进礁盘，震得整片养殖区簌簌发抖。二虎抡斧劈断缆绳，浮筏借浪势撞向黑帆舰侧舷，毛竹尖桩在包铁船身上划出刺耳锐响。
"楚哥儿！潮信到了！"阿荇的尖叫混在风浪里。午时三刻的太阳陡然晦暗，海天交界处翻起白线——百年难遇的朔望大潮，来了！
楚舟甩出棕绳缠住主桅："收网！放闸！"二十八个潮汐闸门应声洞开，积蓄的咸水如困龙出闸，推着浮筏撞向黑帆舰。林老板的佛珠"啪"地绷断，船身在巨力挤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疯子！你竟敢用渔场当撞角！"
"这叫以海养海。"楚舟攥紧舵柄，浪纹胎记金芒流转。浮筏上的砗磲窗突然折射出七彩光晕，晃得弩手睁不开眼。二虎趁机甩出浸盐的渔网，将床弩绞盘缠得死紧。
黑帆舰被迫转向时，异变陡生！退潮的浪涌间忽现无数荧光，成群的月华水母随潮逼近，触须缠住舰身吃水线。林老板的狞笑凝在脸上——水母群触及靛蓝涂料的刹那，竟腾起幽绿毒火！
"琉球的防藤壶药含硫磺。"楚舟将最后坛鲸油掷向火海，"水母沾硫即燃，林老板可还满意？"
毒火顺着缆绳窜上帆索，黑帆舰化作冲天火炬。王三刀趁乱驾小舟欲逃，却被潮水卷向沉船区。楚舟甩出鱼骨钩索，却在收网时浑身剧震——
王三刀的破衣下赫然露出半截黧黑鳞甲！那甲片纹路与毒蛟鳞如出一辙，内侧黏着的紫黑絮状物，正是污染龙涎香的毒源！
"原来是你！"楚舟拽紧绳索，"往渔场投毒的，是琉球人还是渊族？"
王三刀独眼充血，袖中突然甩出枚骨笛。凄厉笛音响彻海面，毒蛟应声破浪而出，三趾利爪直取楚舟咽喉！
"哥！"阿荇的哭喊被浪声淹没。楚舟反手拔出鱼骨匕首，刃尖抵住王三刀颈侧："让这畜牲退下！"
"晚了......"王三刀咧开淌血的嘴，"渊族的黑潮......已经......"
海面突然陷入死寂。毒蛟僵在半空，鳞片簌簌剥落。黑帆舰的残骸间腾起浓雾，雾中传来金石相击的脆响，似有万千利爪在挠刮船板。
楚舟福至心灵，抓起备用的盐袋撒向浓雾。盐粒触及雾气的刹那，竟在半空凝出个人形轮廓——覆鳞带蹼，颈生鳃裂，手中三叉戟泛着幽蓝寒光！
"海夜叉！"陈伯的旱烟杆坠入海中，"渊族的巡海使！"
那虚影挥戟劈来，楚舟举匕格挡的瞬间，腕间胎记突然金芒大盛。贝壳纹路浮空交织，竟凝成幅残缺的海图——正是青铜罗盘上缺失的"镇海鼎"方位！
"原来如此......"楚舟趁虚影怔忡之际，将盐卤泼向海图幻象。浪花纹路遇盐即显，清晰标出热泉眼的位置："阿荇！把前日捞的珊瑚碑抬来！"
浸透盐霜的珊瑚碑重重砸在船板。碑文"镇海四年"四字遇水发光，与胎记幻象严丝合缝。渊族虚影发出非人的嘶吼，在盐雾中渐渐淡去。
黑潮退尽时，琉球巨舰已沉没大半。楚舟立在残骸上远眺，毒蛟尸身正随浪起伏，额间嵌着枚青铜符牌——浪花纹路交汇处，赫然刻着渊族图腾！
"楚哥儿！潮神庙的供船回来了！"瞭望的童子突然挥旗。归帆上素幡招展，船头摆着口黑漆棺材——竟是新知县的官船！
咸风卷着血砂掠过滩涂。楚舟攥紧符牌，东南海域的闷雷声里，似有新的风暴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