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盐娘智斗
海风裹着咸腥味卷过渔村，春娘蹲在盐田边的木棚下，手里攥着半湿的粗麻布，有一搭没一搭地擦着腌菜坛子。棚顶漏下一缕日头，正巧照在她鬓角的汗珠上，映得那身靛蓝粗布衫子越发鲜亮。远处滩涂上，几个渔童正撅着屁股挖蛤蜊，笑声脆得像刚撬开的牡蛎壳。
“春娘！你家盐卤缸子借俺使使——”隔壁王婶隔着篱笆喊了一嗓子，春娘头也不抬，抬手往棚角一指：“自个儿舀去，记得留半瓢给楚舟哥腌鱼！”话音未落，她耳尖忽地动了动。腌菜坛子后头那捆稻草，分明比晨起时矮了半寸。
春娘眯起眼，指节在坛沿上轻敲三下。海鸥扑棱棱从棚顶掠过，带起一阵细碎草屑。那堆稻草跟着晃了晃，露出半截沾着泥的皂靴尖。
“哎呀，这日头毒得能晒死螃蟹！”春娘突然拔高嗓门，甩着麻布站起身，趿拉着草鞋往盐田走。木棚阴影里，稻草堆簌簌一动，钻出个戴斗笠的汉子，腰间鼓囊囊的布包正往下滴着盐卤水。
春娘背对着他蹲在盐田埂上，手指悄悄勾住脚边的木瓢。咸风掠过她后颈时，她猛地抡起木瓢往后一泼！
“哗啦——”
“嗷！老子的眼！”那汉子捂着脸踉跄后退，斗笠被盐卤水浇得透湿。春娘叉腰堵在棚口，麻布往肩头一甩，笑得活像刚逮着大青蟹的渔娘：“腌咸菜正缺料，黑心肝的贼骨头倒送上门了！”
汉子一抹脸就要拔刀，脚下却“哧溜”一滑——春娘早把晒盐剩下的碎贝壳撒了满地。眼看他摔了个四仰八叉，春娘抄起腌菜坛边的长柄木勺，照着他屁股就是一顿抽：“偷盐偷到老娘头上？楚舟哥前日才说黑水狗爱钻盐仓，我当是玩笑话，没成想真有蠢货上钩！”
滩涂那边闻声窜来几个渔童，领头的铁蛋举着挖蛤蜊的铁钎大喊：“春娘姐，要不要捆了扔潮沟喂蟹？”那汉子急了眼，怀里布包“啪嗒”掉出块青幽幽的物件，在盐卤水里滚了半圈。
春娘眼神一凛，木勺“咣当”砸在汉子膝窝：“铁蛋，去喊你楚舟叔！就说逮着条黑水大鱼，鳞片都比旁的亮堂！”她脚尖一挑，把那沾了盐卤的青铜钮扣勾到跟前。钮面雕着古怪纹路，活像阿鲛姑娘颈后那道淡红疤痕。
铁蛋一溜烟跑了，剩下几个娃娃围上来，七手八脚拿渔网绳捆人。春娘蹲下身，用木勺柄戳了戳那青铜钮扣，盐卤水混着汉子手上的血渍渗进纹路，钮面忽地泛起点点荧光。她心头一跳，扭头望向海面——正午的日头下，竟隐约浮出座巍峨祭坛的虚影，礁石般的底座上刻满与青铜纹路相似的符号。
“春娘！”楚舟的声音由远及近，春娘一把将青铜钮扣塞进怀里，起身时又是那副泼辣模样：“楚舟哥快来瞧瞧，这贼骨头怀里还揣着黑水令牌呢！我说这几日晒的盐总短斤缺两……”
被捆成粽子的汉子突然挣起命来，沾着盐卤的脸涨成猪肝色：“你们这些愚民懂个屁！等圣女归位，四海都是黑水的……唔！”春娘眼疾手快，抓了把腌海带塞进他嘴里：“吵得人脑仁疼！铁蛋，拖去地窖跟咸鱼作伴！”
楚舟蹲下查看青铜钮扣时，春娘压低嗓子凑过去：“纹路跟阿鲛姑娘的疤对得上，方才沾了血，还显出个怪模怪样的祭坛……”她话音未落，海面陡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巨浪拍在空心的礁石上。
滩涂上的渔童突然尖叫起来：“快看！海水在发光！”众人齐刷刷扭头，只见方才青铜纹路映出的祭坛虚影，竟在海天之间凝成一道朦胧光柱，转瞬即逝。
楚舟攥紧青铜钮扣，指节泛白：“这帮杂碎……果真在找渊族祭坛。”春娘拍拍裙摆上的盐粒，眯眼望向重归平静的海面：“管他祭坛还是破庙，敢来祸害渔村，老娘照旧拿盐卤泼他个透心凉！”
地窖里传来汉子呜呜的挣扎声，铁蛋举着根咸鱼干当剑耍：“春娘姐，这黑水狗咋处置？”春娘拎起木勺往腰后一别，笑得像只逮住虾虎鱼的鸬鹚：“先腌着！等楚舟哥套完话，正好扔去喂潮沟里的青蟹——”
海风卷着她的骂声飘向盐田，楚舟望着掌心发烫的青铜钮扣，祭坛虚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春娘踹了脚地上的盐卤桶，溅起的水花在日光下划出一道细小的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