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帆影蔽日
楚舟蹲在礁石后，手里攥着半块发霉的鱼干，盯着海面上密如蝗群的官船直嘬牙花子。江南织造局的青旗在桅杆上猎猎作响，二十艘双桅商船呈雁阵排开，硬生生把螺壳村渔港堵成了铁桶。
“楚哥儿，盐仓只剩三筐了！”春娘提着裙摆小跑过来，发髻上插的贝壳簪子晃得人眼晕，“再这么耗下去，腌鱼坊的娘子军都得改行晒盐了！”
“晒盐？我看晒人干还差不多！”老舵手陈三刀蹲在一旁磨鱼叉，刀刃在石头上刮出刺耳的声响，“这帮狗官，明着收海税，暗地里和黑水船帮穿一条裤子！”
楚舟没接话，眯眼望着海面。官船甲板上人影绰绰，隐约能看见穿绸衫的市舶司官吏正指指点点。他忽然咧嘴一笑，转身冲正在滩涂上挖蛤蜊的渔童们喊道：“二狗子！带着你的虾兵蟹将，把地窖里那三十坛臭鱼酱搬来！”
“得嘞！”满脸泥点的半大孩子蹦起来，腰间拴着的海螺叮当乱响。七八个渔童跟在他身后，活像群赶潮的小螃蟹，眨眼就窜没了影。
阿鲛抱着箩筐从盐田方向走来，颈后的鱼鳃状疤痕在烈日下泛着微蓝。她将筐中荧光乌贼倒在楚舟脚边，比划了个复杂的手势——昨夜退潮时，这些乌贼突然成群结队搁浅在养殖区外围。
“来得正好！”楚舟抄起只乌贼掂了掂，墨囊鼓胀得快要爆开。他转头对陈三刀挑眉：“三叔，还记得上月咱们在沉船里捞到的那面鲛皮鼓吗？”
老舵手磨刀的手一顿，混浊的眼珠子突然亮起来：“你要学龙王爷借兵？”
半个时辰后，二十艘小舢板悄无声息地滑出礁石缝隙。每艘船上都堆着臭气熏天的鱼酱坛子，渔童们捏着鼻子往乌贼身上涂抹酱料。二狗子被熏得眼泪汪汪，还不忘贫嘴：“这味儿，海阎王闻了都得yue！”
子时三刻，潮水涨到最高。楚舟站在最大的舢板上，抡圆膀子敲响鲛皮鼓。咚咚声混着浪涛传开，涂抹了臭鱼酱的荧光乌贼突然疯狂扭动，墨汁裹着荧光液喷涌而出。
“放！”陈三刀沙哑的吼声撕破夜幕。
渔童们手忙脚乱地将乌贼抛入海中。霎时间，漆黑的海面炸开无数幽蓝光点，墨汁在海浪中晕染成狰狞鬼面。更绝的是沾了臭鱼酱的乌贼，竟引得方圆十里的鱿鱼群发狂般涌来，触须缠着荧光藻在海面拼出森森白骨船的轮廓。
“海、海鬼船啊！”官船上突然炸开惨叫。但见浓雾中浮现数十艘残破帆影，腐烂的桅杆上飘着磷火，甲板裂缝里伸出森白手骨——实则是楚舟早前让渔民们用鲸骨和渔网扎的假船，此刻被鱿鱼群拖拽着在浪里浮沉。
市舶司的官吏吓得瘫坐在甲板上，官袍下摆洇出深色水渍。商船队阵型大乱，有艘船慌不择路撞上礁石，船头的貔貅雕像咔嚓断成两截。
“就是现在！”楚舟甩出腰间绳索，铁钩精准卡住那艘失控商船的桅杆。陈三刀带着二十个精壮渔民荡过去，落地先往甲板上撒了把藤壶黏液。追来的护卫刚迈步就摔作一团，活像搁浅的八爪鱼。
二狗子趁机钻进船舱，出来时怀里抱着个暹罗陶罐：“楚哥儿！这玩意藏在咸鱼堆里，差点熏死小爷！”
楚舟撬开陶罐，浓烈的龙涎香气扑面而来。罐底躺着支三尺长的骨笛，笛身用深海砗磲镶嵌出北斗七星，刻着“镇海”两个古篆。他顺手把笛子往阿鲛手里一塞，转头冲着乱作一团的官船喊话：“告诉你们主子，再敢封港，下次来的可就是真·鬼船了！”
返航时，二狗子非要试吹骨笛。第一声漏气的尖啸吓得海鸥群集体拉屎，陈三刀的新草帽顿时成了鸟粪盆栽。第二声倒是悠扬了些，结果远处海面突然隆起山丘般的黑影——巨鲲的背鳍划开波浪，鳍尖的青铜纹路与骨笛上的星图严丝合缝。
“系统提示：检测到渊族共鸣。”机械音在楚舟脑中炸响。他望着阿鲛骤然苍白的脸色，突然觉得怀里这支笛子，怕是比鬼船幻象还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