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盐霜固坝
楚舟蹲在海堤缺口处，手指捻着混合盐卤的蛎灰，黏糊糊的浆液顺着指缝往下滴。阿毛举着竹簸箕在旁边候着，鼻尖沾了白灰活像偷吃米粉的狸猫："楚哥儿，这玩意真比糯米浆还结实？"
"你当修城墙呢？"楚舟把浆糊抹在裂开的石缝里，"海风带着盐粒子，寻常灰浆撑不过半月就得酥。"说着抄起块青石往上一压，浪头拍来竟纹丝不动。礁石滩那头传来老巫祝的吆喝："左三右四，合龙要祭海神爷的脚趾盖！"
赵铁柱扛着石料过来，裤腿卷到膝盖，小腿上趴着几只藤壶："楚哥儿，按你说的在石面上刻了浪花纹，跟祠堂供的青铜片一个样！"石面上阴刻的纹路在盐霜浸润下泛着晶光，乍看像冻住的浪尖。
翠花带着妇人们往石缝塞海草，忽然"哎哟"一声："这蛎灰咬手！"众人围过去瞧，见她指尖沾的灰浆竟凝成蛛网似的白丝。楚舟眼睛一亮，抓把蛎灰撒进潮水，灰粒遇水膨胀，转眼堵住个碗口大的窟窿。
"神了！"孙大娘抡起石锤往墙基夯，"赶明儿把村东头猪圈也糊上这......"
话音未落，东边海面突然炸开一声闷响。阿毛猴子似的窜上礁石："黑水船的旗！有三艘！"
楚舟抄起铁钎就往堤上跑，海风里飘来刺鼻的鱼油味。暮色中，三艘快船借着退潮逼近，船头人影晃动，寒光闪烁的鱼叉正对着新砌的堤墙。
"抄家伙！"赵铁柱抡起夯石锤。妇人们把海草团成球往墙上糊，孙大娘扯着嗓子骂："挨千刀的！老娘刚糊好的纹样！"
黑水船借着浪势猛冲过来，船头包铁的木撞角闪着寒光。楚舟眼看要撞上，突然扯过阿毛手里的竹簸箕，将整筐蛎灰扬向海面。灰粉遇潮气瞬间膨胀，在海面凝成白茫茫的雾障。
"左满舵！"黑水船上有人惊呼。领头船急转，撞角擦着堤墙刮出一串火星。楚舟趁机带人往缺口处倾倒盐卤，混着蛎灰的浆液遇水速凝，竟把撞角生生黏在石缝里。
"撒网！"翠花甩出渔网罩住船头黑影。那汉子挣扎间撞上未干的灰浆，顿时黏成了石膏像。另外两船见势不妙要逃，被赵铁柱带人用长竹竿别住船舵。
阿毛举着烧火棍要往船上跳，被楚舟揪住后领："捡贝壳去！"说着朝船底努嘴——退潮后的淤泥里，半截青铜物件正泛着幽光。
趁着混乱，楚舟摸下堤墙。青铜水斗埋在湿泥里，斗柄上缠着血色海藻，纹路与先前鼎足如出一辙。他刚要用衣摆裹手，忽听头顶惊呼，黑水船上一个壮汉挣脱渔网，鱼叉直刺下来。
"铛！"阿鲛甩出海带缠住叉杆，楚舟就势滚到礁石后。那鱼叉钉入淤泥，离青铜水斗不过三寸。赵铁柱抡锤砸晕歹人，喘着粗气问："这又是什么要命的宝贝？"
楚舟用蚌壳撬起水斗，斗底赫然刻着人面纹——眉眼竟与船底藤壶上的诡纹一模一样。阿毛举火把凑近，火光映得人面纹似笑非笑，骇得老巫祝连退三步："海夜叉的茶壶！"
"怕是比夜叉还麻烦。"楚舟将水斗浸入盐卤，滋啦声中腾起青烟。斗柄纹路在盐霜侵蚀下渐渐清晰，竟显出一串浪花状符号，与堤墙刻纹首尾相连。
翠花清理战场时发现蹊跷："怪事，这帮人腰间别着采珠刀，不像是来拆墙的。"楚舟心头一凛，奔到被俘的汉子跟前，扯开他衣襟——胸口赫然纹着人面鱼尾的刺青，与青铜纹样分毫不差。
月过中天时，新堤终于合龙。楚舟倚在晒盐堆旁，看阿鲛用海藻汁涂他手臂上的擦伤。阿毛抱着青铜水斗打盹，梦里还在嘟囔："别跑......我的醉虾丸......"
咸湿的海风掠过盐田，带着未散的硝烟味。楚舟摩挲着水斗边缘的刻痕，忽然发现那些浪花纹路拼合起来，竟是幅残缺的海图——最东端的标记，正指向鳐群炸窝的那片海域。
晒盐架后传来细碎响动，楚舟抬眼望去，见老巫祝正偷偷往海里撒龟甲。月光下，浸盐的龟甲泛着青铜般的光泽，随着浪花渐渐漂向黑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