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风暴眼
咸风裹着铁锈味灌满船舱,楚舟攥紧桅杆裂开的木刺,指节青白。百丈高的浪墙悬在天际,铅云裂处炸开的紫电将海面照得惨白。十七亩渔场在怒涛中颠簸如叶,新筑的盐砖堤基已崩开蛛网般的裂痕。
“楚哥儿!东闸要塌了!”二虎的吼声混着铜锣闷响。二十名青壮抡锤夯桩的闷响里,陈伯佝偻着背脊奔来,旱烟杆敲得船板咚咚响:“潮头卯时三刻到螺壳滩,这阵仗比永昌年的黑潮还凶!”
楚舟抹了把糊眼的浪沫,腕间贝壳胎记突突跳动如催命鼓。昨日从沉船掘出的青铜罗盘紧贴胸口,鎏金指针在风暴中疯转,竟与海底传来的闷雷声同频。他反手扯下浸透鲸油的棕榈网:“撒铁蒺藜!把沉船的压舱石全推进去!”
浪头撞上人工礁盘的刹那,万千倒钩铁刺腾空而起。丈余长的海藻绳缠着礁石,遇水凝成铁索般的硬壳,将扑向盐田的潮头生生折了方向。阿荇猫腰钻出窝棚,怀里抱着的藤壶铲“当啷”落地:“哥!网绳吃不住力了!”
东南海域忽炸起空灵鲸鸣。楚舟眯眼望去,三头龙涎香巨鲸在浊浪中沉浮,额间晶石泛着诡谲金芒——正是前日救回的母鲸族群!腕间胎记灼痛骤起,幻象闪过:巨鲸围着沉船残骸环游,青铜罗盘的鎏金纹路与热泉矿脉如出一辙。
“二虎!带人捆浮木!”楚舟暴喝着跃上船骸高处,“陈伯摆香案,请潮神庙的镇海符!”老船匠哆嗦着捧出泛黄的符纸,符上朱砂绘的浪花纹竟与罗盘指针走向严丝合缝。
咸风卷着死鱼的腐臭掠过滩涂。楚舟将罗盘按进礁盘裂缝,鎏金指针“咔”地扎入岩层。二十筐浸过珍珠粉的粗盐倾入怒涛,浪沫触及盐粒即凝成冰晶,在渔场外围筑起临时堤坝。
“楚郎君!官差来征船了!”吴婶的哭嚎刺破浪声。八名皂衣衙役踹开围栏,班头的铁链扫翻新晒的鱼鲞:“知县有令!征调渔场船只抗灾!”
楚舟反手亮出鎏金巡检令:“《海禁律》明令,灾时民船自治!”他靴尖碾碎浪沫中的硫磺石渣——正是黑水船帮劫官船时用的毒料。班头獠牙咬得咯咯响,忽见东南浪头浮起黢黑影廓——三艘包铁船正借风暴掩杀而来!
“收网!”楚舟吹响鱼骨哨。驯养的虎头鱼群应声跃出,尖牙利齿撕扯敌船底舱。王三刀独眼充血,琉球弯刀劈开缠网的铁索:“给老子抢罗盘!”
惊雷贴着海面滚过。楚舟旋身避开劈来的弯刀,腰间的鱼骨匕首挑开敌船缆绳。浸毒的棕榈网应声罩下,将五名海盗黏在礁盘上。二虎趁机抡锤夯桩,新埋的铁蒺藜扎穿敌船龙骨,咸水喷涌如注。
“楚哥儿!潮头到了!”陈伯的破锣嗓嘶哑如裂帛。楚舟回眸望去,百丈浪墙已迫至三里外,所经之处连礁石都被连根拔起。他反手将青铜罗盘旋至坎位,鎏金指针忽地迸发金芒,竟引着扑来的浪头转向!
“撒盐!”二十口铁锅应声倾覆。雪白的盐粒混着珍珠粉铺天盖地,触及金芒的刹那,海面忽现十丈宽的漩涡。浪墙撞上涡流的瞬间,竟如巨兽入瓮,咆哮着被扯成碎沫。
“是潮汐逆转阵!”老盐工们扑通跪倒,“楚哥儿得了龙王真传!”楚舟却无暇喘息——漩涡中心传出岩石崩裂的闷响,罗盘指针疯狂震颤,鎏金纹路竟爬满蛛网裂痕。
阿荇突然拽住他衣摆:“哥!鲸群在跳潮头!”三头巨鲸迎着风暴跃出海面,额间晶石与罗盘金芒交相辉映。楚舟福至心灵,蘸着掌心血渍在罗盘刻下浪花纹。血珠渗入鎏金的刹那,海底热泉轰然喷涌,金红矿浆缠住漩涡,竟筑起琉璃般的屏障!
王三刀独眼眦裂:“给老子炸了那邪器!”海盗船残骸中忽地腾起靛蓝火焰,浸硫磺的火箭扎向罗盘。楚舟纵身扑护,肩头剧痛传来,箭簇已没入皮肉三分。
“收阵!”他暴喝着扳动罗盘机括。漩涡应声暴涨,将敌船残骸吞入深渊。海盗们的咒骂声戛然而止,唯余风暴在琉璃屏障外徒劳咆哮。
暮色吞没海天时,渔场终是稳如礁磐。楚舟瘫坐在船骸旁,罗盘鎏金纹路已黯淡如锈铁。阿荇捧着药罐啜泣:“哥,你流了好多黑血......”
咸风忽挟来丝腥甜。楚舟耳廓微动,海底传来窸窣异响——似有万千藤壶在岩壁上蠕动,又像巨物翻身压碎珊瑚。腕间胎记灼痛欲裂,眼前突兀浮现猩红提示:
【深渊污染度10%】
二虎拎着铁铲蹦来:“楚哥儿!西礁盘冒出好些发光蛤蜊!”楚舟勉强抬眼,见退潮后的沙地上缀满幽蓝光点,蛤壳纹路竟与镇海鼎残片如出一辙。
陈伯的旱烟杆“吧嗒”落地:“这...这是龙王爷给的赏赐?”
楚舟却攥紧半截裂开的罗盘,东南海域的闷雷声里,似有新的危机在荧光中滋长。无人察觉,海底最亮的蛤蜊忽地张开硬壳,一缕黑浆正从鳃间缓缓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