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盐谣祸心
海风裹着咸腥味掠过盐田，楚舟蹲在晒盐架旁，指尖捻起一撮盐霜搓了搓，眉头却越皱越紧。远处盐工们佝偻着背挑卤水，嘴里哼的调子让他心头一跳——
"盐女泣血泪染滩，龙王闭眼祸连天......"
"这词不对。"他猛地起身，盐粒从指缝簌簌落下。昨日巡查时盐工们唱的还只是寻常号子，如今这邪谣分明裹着刀尖。
"楚大哥！"渔童阿旺抱着竹篓蹦过来，篓里青蟹钳子咔咔作响，"二狗他们学了个新曲儿，说要唱给春娘听哩！"
楚舟一把拽住阿旺的草绳腰带："带我去瞧瞧。"
盐田西角的草棚下，七八个盐工正围着木桶歇脚。领头的老赵头哑着嗓子起调，众人立刻跟唱："夜半滩涂泛血光，盐女哭嫁泪成霜——"
"啪！"
一坨湿泥巴糊上老赵头的后脖颈，二狗从草垛后探出脑袋嬉笑："唱得比我家老驴嚎还难听！"盐工们哄笑着抄起盐铲要追，楚舟却按住老赵头的扁担："这曲子哪儿学的？"
"就今早挑卤水时，黑脸张教的。"老赵头挠挠头，"说是能驱邪......"
楚舟眯眼望向盐田尽头。几个生面孔的盐工蹲在卤池边，手在泥地上划拉什么。他忽然抓起盐铲敲响铁锅，震得众人一哆嗦："都听好了！今日申时前晒完这茬盐，每人多支半贯钱！"
趁着盐工们欢呼着散开干活，楚舟闪身躲进草棚。棚柱上歪歪扭扭刻着几道新划痕，连起来竟是潮汐时辰。他蘸着卤水在掌心画了画，脸色骤变——这哪是驱邪谣，分明是黑水船帮的接应暗号！
"要破这邪谣，还得靠童子军。"楚舟蹲在礁石后，往阿旺手里塞了包麦芽糖。几个渔童眼睛发亮地围上来，海蛎子壳在他们裤腰带上叮当乱响。
二狗舔着糖含糊道："不就改个词嘛！看我的！"他扯开嗓子对着盐田嚎："夜半滩涂烤蟹黄——"
"盐女嫁蟹王！"阿旺蹦起来接茬，差点被浪花卷下礁石。
渔童们顿时来了精神，追着运盐车满场乱窜。改词的邪谣越传越离谱："盐女泣血泪染滩"成了"盐女啃蟹噎得慌"，"龙王闭眼祸连天"变成"龙王娶亲撒铜钱"。黑脸张气得直跺脚，刚要揪住二狗教训，却被挑卤水的盐工撞了个趔趄："唱得好！比原先那丧气调子带劲！"
楚舟倚着盐垛闷笑，忽然瞥见黑脸张袖口寒光一闪。他抄起竹簸箕佯装扬盐，细盐如雪雾般扑了对方满脸。"哎哟我的眼！"黑脸张揉着眼窜逃，怀里的青铜令牌"当啷"落地，刻着半只鼎耳纹样。
暮色降临时，楚舟提着风灯摸到骨滩。咸涩的海风里混着腐臭味，遍地碎贝壳硌得脚底生疼。他蹲下身扒开沙砾，半块刻着鼎耳图案的青铜片沾满海藻，与祠堂密室那卷《渊族祭器录》的插图分毫不差。
"沙沙......"
背后突然传来细响。楚舟反手甩出风灯，暖黄光晕照见沙地上腾起的幽绿磷火，竟在空中凝成一柄三丈长的战戟虚影。戟尖滴落的火光没入沙地，烧出焦黑的"祭"字。
"谁？！"楚舟抓起青铜片掷向黑影，却只惊起几只夜鹭。咸腥的海风里，隐约飘来铁锈味的低语："鼎耳归位时......圣女祭海日......"
回到渔村时，祠堂方向传来嘈杂声。楚舟疾步冲进院子，只见春娘举着捣盐杵追打黑脸张："敢在老娘盐罐里掺沙！"二狗蹲在墙头起哄："春娘揍他！揍赢了给你捉十只青蟹当聘礼！"
楚舟望着闹哄哄的院落，掌心青铜片的棱角硌得生疼。骨滩磷火映出的战戟纹样，正与黑水令牌上的鼎耳图案严丝合缝。他抬头望向黑沉沉的海面，浪涛声里似有战鼓隆隆。
今夜怕是有大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