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地上看着他滑稽的动作，咯咯地笑起来，再无心情与墨离欢爱。
墨离又气又恼，翻起而起气冲冲地走到老汉跟前，一脚将他踢倒在地。
训斥道：“从今天起，你就不要再来芳华宫了！”
这回子老汉像是听清楚了，倒在地上支着身体可怜巴巴地望了望墨离，又望了望我，像是想我替他求个请。
头一次注视着这个老东西，却不想他那双眼眸竟不似平常的老人一样浑浊，倒有种特别的清澈，像是草原里的海子，澄清得不带一丝杂质。
我莫名其妙地被这双眼眸吸引了去，也顾不得衣衫不整的形像，盯着他的眼睛慢慢爬到他跟前。
我凑近他，歪着头凝视着这双眼睛，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愫慢慢升腾而起，记忆里有些东西就像沉寂在湖底的小鱼，明明快看清模样了，它却跐溜一下滑到了更深的水域。
为何？为何这个老东西会让我有这样的思绪？为何我无法避开他那双邪气的眼？
待我想再进一步与他相视时，他却一低头将整个脸都埋在了阴影里。
站在身旁的墨离想是没有料到我会如此关注一个老者。他愣过几秒，突然将我抱了起来，不悦道：“你这小妖精，连老汉也勾引么？”
我一哂，才意识到自己这般模样实与勾引没有太多区别。
然我心头果真不是这样想的啊。
“我有你这天下最俊美热情的男子，还需得着去勾引别人么？”窝在墨离怀里，我又愉悦地笑起来：“昨天你拿自己和畜生比，今天又拿自己跟个老家伙比，墨离，你这是怎么了？难道你对自己就这般没有信心？”
“哼，是啊。在你面前本王是没有信心。你就像雪山里的雪豹似的，机灵又凶险，难以驯服。就算你说过要一生一世守在本王身边，本王依然不放心。倒是今天你的话提醒了本王，想要真的留住你，就得让你给本王生下孩子！”
墨离说话，侧头恨了一眼沙陀老汉，遂抱着我大步朝他的皇殿走去。
我一直在回味墨离这翻话的意思，却没注意到他是带我去皇殿。直到敬守在皇殿的礼臣跪在墨离跟前承上祖训劝辞时，我才回过神来。
礼臣呼道：“大王，祖上有训，皇殿不宿妃嫔，只有大王大婚之夜方能让圣女殿下留宿一夜，请大王遵守礼制，送圣女殿下回宫。”
听礼臣这么一说，我也想起当初在进入芳华宫的时候，丽沙对我说过突厥王的皇殿从不宿女嫔。这也是突厥皇帝早就制下的规定。因为突厥人性情谨慎，为了随时保持警惕和戒备，皇帝不得将嫔妃留宿在皇殿，也不得在妃嫔宫中夜宿。
墨离虽性格霸道却不失为一位优秀的突厥王。听说在我之前他从未有过妃嫔，连女人都碰得很少。如今他这样非要将我带到皇殿来究竟是为何？
我抬眼望着墨离，他正居高临下地蔑视着礼臣。
他冲着礼臣一字一句道：“你抬起头来看看，站在你面前的是谁？”
礼臣是位尽忠职守的老臣，如今为难墨离也是依礼制行事，说来他也没有错。只是当他抬头见到墨离那一眼，竟也畏瑟地低下了头。
阿史那墨离，这个冷傲尊贵如雪山的男人，总有股气质让不依从他的人服服帖帖。
见礼臣无言，墨离自道：“在你面前的是突厥的王，还有西域十六国的圣女。你给本王记住，今日的突厥，明日的万里河山，一半与我阿史那，一半与圣女。她不是本王的妃嫔，她是与本王共掌江山的女人。从现在起，叶隐即入住皇殿，与本王同吃同睡，同商国事！再有以礼制祖训上谏者，斩立决！”
闻言，礼臣自知王的圣谕不由反驳，只得惟命是从俯地称是。
而我则压抑着满怀的振奋，紧紧抱着墨离，仍由他将我带入皇殿。
我不傻，知道他今日这翻话不仅是说给礼臣听的，也是说给我听的。我许他一世相守，他许我半壁河山。今日此言此举，他已断了我二人日后反悔的可能，他在召告整个突厥乃至整个天下：我，叶隐即为十六国圣女，也为突厥之主，从今往后与他阿史那墨离同舟共济，指撑江山。
放眼看去，整个大漠，乃至中原，至天下，有哪个帝王肯让另外一个人与自己共同统治江山？更何况这人还是个女儿身？我听闻大漠最得宠的楼兰王妃亦不过是独占楼兰王，宫中再无第二个妃嫔，然，与我相比楼兰王妃不过是得了一个女人最应当得到的幸福罢了。而墨离许我的不止是对一个女人的宠爱，更是一份信任和尊重。
我擒着一眶热泪望着阿史那墨离，用颤抖的声音对他道：“得君如此，吾亦何求？”
他翘起嘴角似笑非笑地看了看我，说：“叶隐，本王如今才明白一个事实。天下人皆知得圣女者得天下，可又有几人明白如何才能真正得到你？本王有幸与你相遇，不过本王也不懂如何才能真正得到你，得到你的人？得到你的心？而今天本王明白了，要得到你这个女人就得用本王最在乎最舍不得最珍惜的东西来换！本王不在乎钱财，所以不用富贵来换你的心；本王不在乎生命，所以不用生死相依来换你的心。本王一生只在做一件事，就是让大漠崛起，让突厥人做一回天下的主人。所以本王只有将这番伟业用着筹码来换你的真心，换大漠的未来，叶隐你可愿意？”
“你对我如此用心，我又怎会不懂感激？”我伸手摸着墨离的脸颊，婉笑着说：“可我知道你要的不是我的感激，而是我的名气，我的能力，我的一切。但是，墨离，你真傻，就算你不给我这些，我也会为你付出我的一切。”
说话间，我轻轻解开他的衣襟，指腹触到他胸膛那道深刻的伤疤，温存道：“当日你为我挡下柔然军官这一刀时，我的命就是你的了。”
他身体轻颤一下，不待我看清他的表情，一剂热吻就烫上了我的唇。他在我耳边轻语：“叶隐，你是我的，是我的，本王不会把你给其他任何人！”
午膳时卫宸来了一趟。
这个如狼花一样素艳的男人，我很少见到他。每次短暂的相见，他都会很礼貌却略带怜悯地冲我笑笑。他不会主动与我说话，要说也是我问一句，他答一句，绝对没有多余的语言。这总让我对他保持着特殊的好奇。
我虽在黑沙城的深宫中，不过也耳闻了一些这个男人的事迹。听说他不但人长得妖艳，而且武功了得，更厉害的是有一身超凡的医术。他本不是大漠人，机缘巧合与阿史那墨离相遇，后又因一身本领得到墨离的重用，替墨离解决一些棘手和秘密的事情。对于这个皇宫，甚至对于整个大漠来说，卫宸就像一抹鬼影，捉摸不到，猜测不透。而他又断断是墨离最为信任和依靠的一个人。据说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卫宸都在中原活动，不仅帮墨离刺探消息，还挑起了琼洲岛国与天朝的不和，才让突厥有机可趁，正式向天朝发起了挑战。
这回他带来消息说，天朝上次策反柔然袭击黑沙城兵败，如今十万天朝大军已然退守天宝之城，一时再无动静。安插在天宝之城的细作回报，驻守此城的是天朝信义王——端木槿。而上次在黑沙城一战，断然让这久经沙场的战神吃了个瘪，不但没有抢走圣女，而且损兵折将，差点连自己老婆都赔了进来。这一败估计将端木槿打击得不轻，所以缩在天宝之城不敢再来造次。但细作还有个情报就是上个月突然有个神迷人物去见了端木槿，之后端木槿就在大漠四处寻药，有事无事就把自己关在房中，一二日不见出面。而再后来亦没有人见那个来找端木槿的神迷人，此人就这样平空消失了。
得知此信息，墨离微微皱起眉头，表情上像是有些愤愤亦有些紧张。他遂着令卫宸务必在三日内查清去见端木瑾的神秘人是谁，还有弄清端木瑾四处收集的药都是哪些。
我在一旁听得有些着急，不就是十万败将躲在天宝之城吗？这样东查西查他们想做什么还不如一声号令，举兵攻下天宝之城，捉了那端木瑾来问个清楚。
墨离听完沉默不语。倒是卫宸发出一声轻笑，道：“叶隐，没看出来你这杀伐之心如此之重。你以为上次突厥得胜就了不起了？天朝人就怕了？大败柔然伤我数千突厥将士，天朝十万大军却只不过损了点皮毛。天朝人的狡猾不是大漠人能比拟的。要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大王现在考虑的就是要知已知彼方才百战百胜。叶隐，你有我大漠人的血性，却差了天朝人的机敏，无事时你倒可以想想怎么学学天朝人。”
被卫宸这么一骂，我竟也有些不好意思，想我堂堂十六国圣女，就连突厥王也对我宠爱有佳，信任百倍，怎地就被他卫宸说得如此无用？
量他是墨离的心腑，而且他的话也有些道理，我亦不能对他乱施淫威。
气不过，我一甩袖子独个儿出了皇殿，往花园散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