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汴京城内。
终于从滑州赶回来的崔少凝，在归宁之时，才总算消息滞后的，得知了阿愆的近况。
浑身颤抖的捏紧了帕子。
守在冯氏身边，且不敢掉眼泪的她，只能主动的抓着采枫的手臂——不撒手。
“母矣……阿惟他……定会没事的。”
拉着采枫的胳膊，指尖泛着白，即便是这样，仍旧口是心非的崔少凝，倔强的就是觉着阿弟他，一定能够回来。
犹记得当初，阿愆给予她的哑谜，她也因着心头上的石子儿落了地，还心情轻松的，趁势教阿弟哄女孩子。
结果这才多久啊？！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到底，她那双剪水瞳的眼眸中，还是湿润了起来。
崔府的炭盆，烧得并不旺。青灰色的烟雾，还在在梁间打着旋。
冯氏指尖的荷包，绣线歪歪扭扭着，甚至于那针脚里卡，还卡着着些许的碎炭灰。
很显然的，此刻的女主人，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上面。
“阿惟他……吉人自有天相。姐姐，还有阿凝！你们莫要再自己吓自己了。”
另一边，处在角落里，安安静静的沐氏，即便颤抖着嗓门儿的，快要哭出来了。仍旧还是嘴硬的，不肯说出哪怕一丁点儿的——不吉利话。
“是啊！那孩子她机灵！定是藏在哪里养伤呢。可能在年初，也许是正月，或者正巧就赶上了新年的——说不准就回来了呢！”
忽然拉住了沐氏的手，掌心冰得像寒霜的冯氏，同样如此坚信着。
“就是！阿愆之前那么的苦。这么多年的委屈，也是该享享福了。等到这次他回来了，我就让他呆在崔家，哪里都不出去！”
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给攥住，并勒得她喘不过气儿来的崔少凝，同样坚信着。
“小公子那么有本事的一个人，自然会风风光光的回来了！”
颇是有眼力见儿的，转身去添炭，袖口蹭过铜炉沿，并带起一串火星的采枫，眼眸晶亮的，认定此——乃吉兆！
“就是！阿弟还说等他立了功，定会央求着史官，将咱们母女的名字，也写进史书里呢！”
帕子被眼泪浸透，其上绣着的荷花，也被晕染成了一片的崔少凝，终究还是满含希冀的，望向了正北方的辽国方向……
……＆……
另一边，汴京城南面五十里地的——柳溪村口。
帮着赵婶儿卸包袱的赵清妍，正在努力一趟趟的，往她们的小家里搬着东西。
“月租三十文，这个价格你们就偷着乐吧。等到时候过年宰了猪，你们还可以去搭把手的，剥个猪皮赚个手艺钱。多好！”
门外，一个瘸腿老汉抖着另一条好腿的，坐在门前的石墩子上，美滋滋的咧起个大牙傻乐。
“多谢老翁你了！届时，等我们娘两儿收拾好了，定会去拜访您的！”
看着四面漏风的土房，摸着被磨破的云锦袖口，赵清妍随遇而安的，打算将她们侄婶儿两的小日子过好。
“嘿，你们两个没眼力见儿的！在我张屠户的地盘上，怎么就不知晓——要交点份子钱哩？”
唾沫星子，差点溅在赵清妍的脸上。被那脸上的一堆横肉，给吓到了的她，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一步。
“我们交！我闺女她不懂行情！但是我老婆子懂啊。”
颤抖着手的，递出了钱袋。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的赵婶儿，倒是很上道的，赔起了笑脸。
“算你识相！脱了身上的那张皮，我管你是官还是甚的！在这柳溪村，可不就是我说了算！”
满意的掂量着手中的钱袋子。
临了，还不忘在赵婶漂亮的绣花鞋面上，狠踩一脚的跛腿老头儿，别提多嚣张了。
攥紧冻裂的指尖。
突然就想起了崔少愆的好来的赵清妍，有些后悔起了，她想要追求的自由。
如果没有了庇护，就得受这份罪的话……那她情愿还窝在崔家——世世代代都当个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