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厉烨霆穿着一身黑灰色西装，没系扣子，里面是说不上来什么材质的衬衫，在太阳底下泛着光，看上去跟丝绸似的。
他头发没有全部都梳上去，微微耷拉在额前，显得有些年轻，也就是这时，才让人反应过来，这位掌管厉氏多年的厉总实际上也才二十来岁。
姜苒抿了下唇，抱着孩子起身，“厉总。”
很客套，也很疏离。
因着姜大海，她没法做到横眉冷对，但也因为之前种种，她也没法太过亲近。
厉烨霆眸色微暗，没说什么，淡然点头。
张长庚也没打扰他们，领着厉烨霆上楼去书房谈合作的事。
姜苒没法立刻拿出治疗的方法，她观察了下小铭的情况，不像是简单的白癜风，更像是体内缺少什么元素的复合病。
就算要治病，也得先调理身体。
姜苒需要在张家住几天，把小铭调理个差不多才能走。
周慧自然双手双脚地表示欢迎。
顾贝贝也留下了。
厉烨霆也住在县里，全县最贵的酒店，离张家不远，到了下午，他才提出告辞，临走之前，站在会客厅门口敲了敲门，“姜苒，我有事要跟你说。”
姜苒正在跟周慧说话。
闻言，顿了下起身走过去。
两人寻了个安静的地方，走廊的窗边，没人经过，光线也暗淡，厉烨霆憔悴了许多，肉眼可见的消瘦。
他逆着光轻声说，“姜大海死了。”
姜苒骤然愣住，猛地抬头。
“十月底去世的，深夜趁狱警不注意，在厕所用腰带勒死了自己，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断气了，监狱那边有找到家属，你要去给他收尸吗？”厉烨霆问。
姜苒就像是没听见他在说什么，久久无法回神。
姜大海死了？
这么简单就死了？
她愣愣地发着呆，说不上什么感觉，释然还是悲伤？
或者都没有。
自从林妙音去世的那一刻，她早就将姜大海抛之脑后，再多感情，也是恨，但她现在需要活着，所以不愿去恨。
那是她的父亲，给予她生命的人。
她做不到亲手杀死他，也做不到在听到他自杀的那刻难过。
她沉默许久，抬头问，“不去可以吗？”
厉烨霆说，“可以。”
每年每天，监狱里都要死人，一旦犯了罪，就注定要与旁人不同，不是谁都能够轻易原谅罪犯，被家人抛弃的更是不在少数。
他们有自己的墓地。
姜苒松了口气，依旧发着愣，但好歹能够说出话来，她想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地问，“为什么？为什么自杀？”
厉烨霆沉默着没有回答。
犯罪的本就是世俗的坏人，坏人中更是有罪大恶极的魔鬼。
正如之前所说，姜大海这辈子唯一的好运气就是长得好看，要不然也不会轻易哄骗了刚从山里出去的林妙音。
哪怕他上了年纪，也依旧能够找出年轻时的俊朗。
监狱嘛，总是没有太多娱乐，难得来个新人，自然会引人注目，姜大海是个贪生怕死的人，如果不是受尽折磨，也不会心如死灰地选择自杀。
当然，那些肮脏事，厉烨霆并不打算告诉姜苒。
见他不说。
姜苒也没有再问，两人面对面，无声站了许久，厉烨霆的手机响起，他接了通电话，提出离开。
姜苒沉默地跟在后面，把他送到门口。
来接人的是陆洋。
他站在车前喊，“姜小姐。”
有短暂恍惚，好似眨眼间又回到京城。
姜苒看到陆洋的时候，才想起从鲁主任那里听到的消息，她问，“你要种药材？”
厉烨霆转身，“有这个打算。”
他时常皱着眉，哪怕面无表情，看上去也是副不好惹的样子，眉头阴沉，看上去很是阴郁，连带着让他那张脸看起来都可怕不少。
在外面。
有光，姜苒看到他那清灰的脸色，微微皱眉，“你这段时间又没好好休息？”
厉烨霆顿了下，显然没想到她会担心自己，迟疑了下说，“还好，”他没说太多，换了个话题，“明天或者后天有空吗？我想跟你谈下合作的事。”
姜苒的注意力顿时被转移，她茫然地问，“合作？”
她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能耐，能够跟厉氏合作。
厉烨霆点头，“厉氏对药材种植上并没有太多了解，也不打算走长期培育的路，所以如若可以，基地可能要从别的地方收购药材苗，在已经生长的情况下进行移植。”
他们有地，也有人。
姜苒想不明白，“为什么不自己培育？”
厉烨霆说，“供不应求。”
想要搞种植，肯定要有自己独家的技术，厉烨霆选择这个领域，也不是心血来潮，他是提前做过研究的。
培育药材苗他们自己是能做，但空地很多，能够从别的地方收购，并且保持质量，也能节省他们时间。
这个基地，并不是纯粹的种植园，厉烨霆想开药厂，主攻人脑方面的疾病，他还上大学的时候就对这方面有所涉及，重新捡起来也不会太麻烦。
摊子铺得大，自然需要人，能够分担出去最好不过。
而且……
他垂眸看向姜苒，她那双又圆又亮，睫毛也很长的杏眸，迎着光，像星星。
姜苒眼睛生得很好。
哪怕再伤心的时候，也是清清淡淡的，让人看过去，就觉得心安。
姜苒注意到他的视线，有些不自在地将头垂得更低了，她揉了下后颈说，“我需要先跟顾棠商量一下。”
厉烨霆原本有些炙热的眸色瞬间变淡不少。
他面无表情地颔首，“可以。”
没有再说什么，径直上车离开。
陆洋冲姜苒点了点头，也绕到驾驶座那边上车，黑色的布加迪威龙停在有些狭窄的路边，就像是山中之王的老虎只能在动物园无聊地绕着圈打转。
不算憋屈，就是有些大材小用。
姜苒在原地看着，直到看不见车尾，才转身回去，刚扭头，就迎面对上顾贝贝复杂和试探的眼神。
她很直白地问，“小苒，你是不是还喜欢厉总啊？”
姜苒沉默着没有回答。
顾贝贝有点不高兴，“小苒，你这样对我哥很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