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手不受邪,脉弦长到达鱼际穴,这个不是伤寒,而是‘阴动不得阳’的厥阴病才对。”姜苒虽说并不确定自己诊脉错没错。
但她坚信这肯定不是风寒。
医生冷笑,“厥阴病?这位小姐,你没必要学到个名词就随便瞎用,听起来高深莫测,实际上就是个纸老虎,你们要是不相信我的诊断,尽管去医院就是。”
是人都有几分气性。
自从成年以来就一直被人捧着的天之骄子哪能受得起被人这般质疑,更何况还是被一个都能当自己女儿的黄毛丫头指着鼻子就差没骂他是愚医。
他高傲起身,收拾了药箱,起身冲秋田武拱手,“先生,老夫人此时需要静养,信我还是信她,由你来定夺。”
话落,他放下开的药便先行离开。
从始至终都没将姜苒放在眼里,好似她就是无关紧要的人。
姜苒抿唇,眸色低沉。
她倒是想要反驳,但是人言微薄,她就算坚信自己是真的,又能如何?
左右回头拖坏身子的又不是她。
这么一想,姜苒索性也不再多说,低头保持沉默。
见状,众人只认为她怕了,秋田夏更是得意,轻蔑地冷哼,“班门弄斧。”
姜苒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未曾多说。
站在她旁边的厉烨霆神情冷漠,眼底也多了几分冰冷的寒意。
文娜被趁着忙乱的沈禾扶到一旁坐下,她咳了血,身子倒是好受不少,但养尊处优惯了,难免谨慎。
她想赶紧去医院好好看看,别回头多出什么毛病来。
但今日寿宴主角是她,正值中途,实在不宜莽撞离开,她优雅地整理了下沾了血迹的衣襟,笑道,“好了,知道你们担心我,现在我已经没事了,至于姜小姐所说的什么‘厥阴病’,我只当没听见,医生已经说过,我这就是普通的风寒罢了。”
她轻轻揭过,示意众人接着玩乐。
简单地应付了几个或真或假前来关心的人,才搭着佣人的手匆匆离开。
什么寿宴也好,订婚宴也罢,就是初次穿鞋子的宴会,也不过是‘寻找猎物’的由头,像他们这种阶层,上千万的生意也好,一瓶酒的赠送也罢,多是在一来一往中敲定的。
因此,哪怕文娜离开,也无人在意。
刚才的喧闹就跟还没来得及发挥余力的龙卷风似的,刚冒了个影,便没了风声。
吐血的地方早已经被清理干净,铺上新的地毯,轻易掩埋过去。
不知怎么的,姜苒觉得有点恶心。
她懒得去看秋田夏的挑衅,也不想在意被沈禾缠住的厉烨霆,她面不改色地笑了笑,淡定地朝自己刚才的位置走去。
见她回来,韩夫人适时递了甜瓜过去,“尝尝,味道不错。”
姜苒怔愣接过,低眉盯着黄色的果肉看了许久,没忍住笑出了声,她顺势在旁边坐下,感叹道,“韩夫人倒是自在。”
韩夫人耸肩,“我可玩不过她们,这种时候躲个清闲就行。”
倒也是。
她都玩不过,自己又怎么可能玩得过。
今日天色不错,已经九月中,温度转凉,哪怕办个整天的宴会,也没人觉得热,太阳高挂,却不晒,反而暖洋洋的。
吃饱喝足,自然容易犯困。
姜苒实在无聊,支着下巴用长发遮掩着打瞌睡。
韩夫人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朋友叫走,本也有邀请姜苒,但她不愿意掺和,也实在觉得在这种地方,一言一行都代表太多。
她没那么多心眼,应付不过来。
本想问问厉烨霆什么时候能走的,结果,谁知道那个混蛋跑到那里逍遥自在去了。
姜苒环视了圈。
没有看到沈禾的身影,她了然笑了笑。
称得起金碧辉煌的别墅内外,宾客三两成群,男女老少,穿着精致,觥筹交错,又各有自己的圈子,识趣地从不凑到一块。
年长些的穿着正装,端着香槟,脸上带着真诚也好虚假也罢的笑意,热情地与对方攀交。
年轻些的,则换了个地方,跑到湖中间的竹亭内,吃喝玩乐,好不快活。
眼前,就像一场戏,又像一场画,虚虚幻幻的也不知道真假。
姜苒无趣地打了个哈欠。
她正揉着生理溢出来的眼泪,骤然,眼前多出一杯香槟来。
她疑惑抬眸,“陈律师?”
“私下场合,可别喊我陈律师,听着就让人觉得心胸气闷,随烨霆喊我诺言就行。”来者正是陈诺言。
陈家跟厉家是拐了八辈子弯才能够搭得上关系的姻亲,自然而言,跟秋田家这个正派的姻亲也勉强有所来往。
这次本不该是他来的,他父亲更想让他那个得意的大儿子来,可惜,烨霆性子独,又护短,要不是没自己这个死皮赖脸的,陈家算个屁。
光是想到今早出门时,看到他们那难看的脸色,陈诺言就难掩喜悦。
姜苒不懂他在走什么神,眨了眨眼,伸手接过香槟,没有顺着他喊,而是换了个称呼,“陈先生。”
陈诺言无趣撇嘴,“什么锅配什么盖,你倒是不亏跟烨霆那家伙是一家人。”
姜苒挑眉,“慎言,别侮了我的名声,也别占了厉家的便宜。”
陈诺言权当没有听懂她在说什么,抿了口香槟,品了品,点头道,“这香槟不错,秋田家是真下了血本。”
可不是嘛。
食物换了又一批又一批,香槟塔刚有个豁口,就立即有人补上,被放在正中间足有几米高的九层寿桃,更是异常壮观。
光从排场上来说。
这次宴会实属尽心。
陈诺言又喝了两口,随即觉得有些闷,扯松了领带,瞥了她一眼,问,“怎么不喝?怕我给你下药?”
姜苒摇头,“你又不傻。”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是今天这种场合,胆敢给她下药可不是非傻既蠢。
陈诺言笑了,“那我问你,为什么不喝?”
姜苒抬眸看他,“喝酒误事。”
这倒是实话,她跟厉烨霆的那一夜,就是源自于酒精,也因为那一夜的温存,还有他在床上的温柔。
姜苒才有所奢望。
可惜,希望越大失望越深。
陈诺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挑眉,“你给文老夫人看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