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烨霆站在那硬生生挨了两棍子。
拐杖是实木的，砸在人身上力度不轻，俗话说，打在儿身痛在娘心，这是他亲孙子，真打坏了，厉老爷子也心疼。
他泄气地放下拐杖，指着他的鼻子骂，“你就是个混蛋！”
厉烨霆不明所以，“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生死由天定，人的寿命到去世不是很正常吗？
管家大概看出他还没摸清情况，在旁边解释道，“林夫人是在老爷子给你打电话那天去世的。”
单单这一句就够了。
无需太多言语，厉烨霆原本的漫不经心陡然变得严肃起来。
他想起初步治疗结束后看到的那一百多通未接来电，薄唇骤抿，蹙着眉问，“她不是拍到了AKB048嘛？”
特效药的事情至关重要。
竞拍会刚结束，就有人将结果告知了厉烨霆。
他记得很清楚，姜苒以四千三百万拍得第二支AKB048。
“被人给砸了，”厉老爷子知道也不算多清楚，那时他没在场，后期去问，当时的情况又实在太复杂，转告消息的人只知道，姜苒跟那个女人当时打得特别激烈，身上好几处伤口都是被生生挠出来的，想到那天看到的惨状，老爷子至今还有些于心不忍，他就不明白地问，“你既然看见了为什么不接？我也没让你做什么，就让你说个密码，你就直接关机，烨霆，你这次实在做得太绝了。”
老爷子很失望，“就算是你再不喜欢小苒，也不能这般无情，那可是条人命。”
厉烨霆不知该如何解释。
当时他在做检查，没法带手机进去，又检查出来的结果并不乐观，他体内的抗药性也越发顽固，原本能够撑上八个小时的镇定药，到那天，才不过三个小时就失效了。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重。
厉烨霆不怕死，也不认为病情恶化有多恐怖，但当他亲眼看到那些人惋惜，失望的眼神时，脑袋就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
他情绪很不好，糟糕到极致。
姜苒在他这里就是‘麻烦’的代名词，看到她的电话，理所应当没选择接，后来厉老爷子打过来之后张口就是命令，又无缘无故地训斥。
已经濒临爆发边缘的厉烨霆自然无法忍耐，此刻回想起来，他甚至已经忘了那时的厉老爷子都说了些什么，而自己又是如何回答。
再接着，就开始治疗。
转眼便是几天过去，结局已经注定，没必要继续垂死挣扎，他选择回国，乍然听到这个消息又怎么可能不意外。
理智告诉他。
林妙音的去世与他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他只是个商人，保证商品的品质才是他的责任，至于最后有没有用到正途与他无关。
可……
他垂眸，薄唇紧抿。
“我问你话呢，你是个哑巴是不是？！”厉老爷子被这个闷葫芦气得都快返老还童了，怼人的时候巴巴地说个不停，到紧要关头却是半个字都憋不出来。
厉烨霆不太舒服地扶额，“我没听到。”
厉老爷子都快气笑了，“这就是理由？”
“那你要我如何？干脆我现在已死谢罪？”短暂的药效又快失效，就像是有人拿着生锈的锯子在他脑海中来回地锯似的，他逐渐开始不耐烦。
“厉烨霆，”厉老爷子并不知道他的病情，光是看到他这不耐烦的表情，眸色一沉，“那是你岳母。”
厉烨霆补充，“前岳母，而且我并没有见过她。”
“那是你瞎！”厉老爷子气冲冲地说，“你连是非都分不清，谁才是真心对你就是个瞎子都能看得出来，你却跟个傻子似的，一点心眼都没往那上面长。”
“就算那不是你岳母，只是个朋友的母亲，她都死了，你难道连这点同理心都没有嘛？”
厉烨霆抿着唇并没有否认。
林妙音在他心中充其量只是个名字，还是个缥缈虚幻的名字，连实质都没有，更没有一丝一毫的印象。
他还没有感情泛滥到那种地步，能够对个代号心生同情。
不说话就是默认。
厉老爷子是真的很失望，他失望地摇头，“烨霆，你这样还能称得上是个人嘛？你跟怪物又有什么区别？”
“你不懂得怜悯，也不会同情，甚至连对我这唯一的亲人都是责任大于感情，烨霆，现在的你就是个躯壳。”
这话实在有些太残酷。
管家连忙打岔，“老爷子，你这是胡说什么呢，这些话哪是能瞎说的，大少爷好着呢，能哭会笑的，不是蛮好的嘛。”
没有人在意他的打圆场。
厉老爷子叹着气离开。
厉烨霆紧紧地攥着双拳，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一声不吭地站在原地，忙碌的佣人不敢上前，刻意在他身边空出一大片空隙。
他就像是个异类。
生活在人间的异类，没错，也许他确实是个怪物，说不定就是僵尸，没有感情，犹如行尸走肉的僵尸。
他淡淡地抬眸，本该生气的，内心却生不起一丝一毫的情绪来，没有悲伤，也没有愤怒，平静得像是一湖死水。
他自嘲地冷笑。
“大少爷，”管家忧心仲仲地上前，“你别把老爷子的话往心里去，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是他唯一的孙子，他比这世界上任何人都在乎你。”
“今天，他会气成这样，主要是因为内疚，先前要是没有姜小姐和林夫人伸出援手，说不定老爷要在冰冷的街道躺上整整一晚，要是没有他们细心的照料也不会好这么快，甚至连之前的隐疾都缓解了不少。”
“姜小姐和林夫人对老爷来说就是恩人，结果现在，一个恩人死了，一个恩人坐了牢，老爷肯定一时无法接受，等再过段时间，老爷就能想明白了。”
厉烨霆皱眉，“谁坐了牢？”
管家还认为他在开玩笑，“大少爷，你看你这话问的，林夫人都已经去世了，总不能是她坐牢吧，自然是姜小姐。”
就因为死了母亲就要坐牢？
厉烨霆警觉地问道，“因为他父亲？”
他还记得姜苒有个嗜赌如命，还酗酒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