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孩子很乖巧。
乖巧到甚至她常常忽视他的存在，除了刚开始那段时间，她便没有再孕吐，也不曾有其他任何不适。
他很健康？
想到ray的话，姜苒有些恍惚，她呆呆地盯着自己的肚子看了许久。
厉烨霆认为她是嫌弃圆肚子难看，难得地说道，“ray说过，你就是脾胃不好，肚子才会打起来，用汤水调养下就可以，陈妈煲汤的手艺还不错。”
很意外。
面对她的时候，原来厉烨霆也能一次性说出这么多话来？
姜苒怔怔地抬头，视线掠过他的眉眼。
他剪短了发，也变得健壮许多，有些像记忆中的那个男孩，又不太像，那时候的男孩太瘦弱，也太秀气，就像是中性打扮的妹妹。
她还记得，当知道厉烨霆的性别时，自己有多惊讶。
同是豆芽菜，自然而然地抱团，村子很大，到处都是山，叶师傅时不时地就要闭关，每到那时厉烨霆就没饭吃。
刚开始，叶师傅会随机挑个村民，给他点钱让厉烨霆过去蹭饭。
他太瘦了，也太白净，说起话来又是‘怪腔怪调’的什么京腔儿，异类总是容易被排挤，同龄的孩子们常会欺负他。
渐渐的，他不愿再下山。
叶师傅一旦闭关，他就随便找点能够弄熟的东西养活自己，也是从那时候起 ，他对吃饭彻底失去兴趣，能活着就行。
直到后来遇见姜苒。
他们两个太像，一样的瘦小，一样的单薄，就连口音也相似，孩童时的友谊总是来得简单，不知不觉两人就成彼此在村子里唯一的朋友。
林爷爷林奶奶也是慈爱的人，看到他瘦瘦小小的，心疼地时不时让姜苒上山给他送饭。
厉烨霆只在那个村子里呆了一年的时间，期间还回去过许久，他们相处的时刻并不漫长，分开的年龄也太小。
彼此都有印象，却忘了对方的模样。
再次遇见，那种惊喜，悸动，姜苒到现在还记得，她期盼了那么久，未曾碰过面的三年，意外一夜后的半年。
她无数次地期盼两人能够回到从前。
都是奢望，注定落空。
姜苒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垂眸。
“少爷，姜小姐，可以用饭了。”陈妈在楼下喊，又让管家去叫老爷子。
厉烨霆单手插兜，率先往前走，“先吃饭。”
姜苒沉默地跟在身后。
她睡了太久，也饿了太久，本就虚弱的身体撑不住折腾，当双脚踩在台阶上的那一刻，眼前骤然一黑。
她瘫软着往下跌去。
直直地砸到厉烨霆的后背，他皱眉正打算把人甩开，当发现根本就没有反抗时，疑惑地回头，就看到姜苒苍白着脸，紧闭着双眼地靠在他的背上。
他迅速将人扶住，“姜苒？”
姜苒声音都在颤抖，她倔强地撑着扶手起身，“我有些晕，需要缓一会儿。”
厉烨霆问，“低血糖？”
姜苒闭着眼没有回答。
他抿唇，冲下面喊，“陈妈，拿糖上来。”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虚弱的姜苒已经受不住任何冲击，她好似被震到一般，疲软地背靠着扶手往下滑去。
这楼梯这么陡。
厉烨霆就算是块冰山，也不放心让她这么靠着，犹豫了下，索性将人扶起，姜苒没有力气，整个人都是趴在他怀中的。
这也是第一次，厉烨霆这么近距离地打量着眼前人。
明明更加亲密的事情都曾做过。
他却很少认真地看姜苒究竟长什么样，额头正中间原本认为的红痣好像是伤痕？他下意识地伸手去触碰。
他的体温冰凉。
姜苒长而密的睫毛颤了又颤，浑浑糊糊地睁开眼。
厉烨霆做贼心虚地收回手，“你额头上的是伤？从哪来的？”
姜苒没有力气回答他。
好在陈妈上来得很快，她准备充足，又拿了蜂蜜水，盐水还准备了巧克力，厉烨霆也分不清这种时候应该给她吃些什么。
索性直接按照手边的顺序，逐个给她灌过去。
求生是本能。
哪怕许久没有进食的姜苒条件反射地反胃，却依旧贪婪地想要活下去，喝了杯蜂蜜水，半杯盐水，嘴里又含了块巧克力。
她总算是逐渐有了力气，眼前的人影刚不再颤抖。
姜苒就迅速地将厉烨霆推开，她扶着脑袋 ，歉意地说，“抱歉。”
总感觉自己被用完就扔？
厉烨霆很不爽，他臭着脸将杯子放在托盘上，“既然知道会麻烦到别人，就好好照顾自己，先去吃饭。”
也许是身体有了糖分。
姜苒总算有精神去讨论正事，她问，“厉先生，那位姓何的女士……”
“一定要在吃饭前聊这种事吗？”没等她将话说完，厉烨霆就不耐地质问。
姜苒选择闭嘴。
他们在餐桌上坐好，很快厉老爷子也到了，他消息灵通得很，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知道姜苒低血糖的事，催着陈妈再去做道甜食来，“小苒受委屈了，得好好补补。”
自从林妙音去世之后。
姜苒本能地抗拒这些善意，这总会让她想起母亲还在世时的絮絮叨叨。
而且她很笨，笨到无法分清别人的虚情假意。
她沉默地坐在那里，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嘴甜的道谢，只是安静地坐着。
看见她这般。
厉老爷子控制不住地叹气。
虽说厉家也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但是从未像今天这样这般寂静，老爷子都有些忍耐不住，索性主动打破僵局。
他问，“小苒，你母亲的头七打算怎么办？要在哪里办？要是找不到地方，不如就把人叫到老宅来，都是一家人也合适。”
提到林妙音。
姜苒平静了许久的眼神中总算是有了波澜。
她摇头，“上柱香就够了。”
厉老爷子诧异，“不打算办了？”
她点头。
下葬的时候该去的人都已经去了，他们的交情也没有那么深，没必要第二次麻烦大家。
厉老爷子看了厉烨霆一眼，“该办的还是得办，人的身后事得办得风风光光的，这样下辈子才能投个好胎，正好这次可以让烨霆给你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