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太懂陈诺言为何‘多此一举’，难道不怕招惹了麻烦？费了心力？
心里这么想着，她也就干脆问出口。
陈诺言眼底含笑，隔空点了下她眼角的位置，“你怎么这么喜欢哭？觉得感动，倒也不必对着我，这是烨霆的意思，没他帮忙，我不一定能这么快拿到证据。”
林妙音的离去，厉烨霆终究是在意的，他倒也没觉得是自己的过错，但也没法无动于衷，左右也不是多麻烦的事，便嘱咐了陆洋，让他挑出一队人专门负责此事。
厉家算不上多能耐，但对付个何家还是轻而易举的。
厉老爷子野心大，又要强，不愿让外人说他攀附权贵，再加上唯一的孙子性子太倔，生怕找了个太好的人家，回头闹出什么事来，不结善缘，到结了孽缘，挑来拣去，总算在三年前，厉烨霆刚满二十四岁的时候，替他选了姜苒。
既有情，又有心。
哪怕回头真涨不了什么大本事，老老实实地在身边放着，也是乖巧，因此，厉老爷子先前算是待姜苒不错，但也没太多优待。
直到她渐渐在外面闯出名堂来，厉老爷子意识到，厉家要想往上窜一窜，姜苒那身岐黄之术就是最好的依仗。
人有生老病死，谁敢无惧死亡。
就是坐在最高处的人，等生了病，不照样也要任医生摆布。
他满心地盼着孙子，孙媳妇能够重归于好，听到厉烨霆在寻何家的由头，便主动帮他送了不少证据。
经济案开庭也很快，紧跟着隔天就是。
陈诺言相邀，姜苒兴然赶过来旁观，她不是什么慈悲人，亲眼看着何海媚当听到罪名落下那刻的恐慌时，也是藏不住的欢喜。
经济案涉及金额巨大，连葫芦带藤的牵扯出不少人来，何家老大以主谋的身份被判十五年，逃到国外的则被判十二年。
何海媚则加刑八年，结合前面的故意伤人，多罪并罚，综合十一年，坐牢期间不得假释，她已经四十出头，再坐个十来年的牢，哪怕活得长寿，出来的时候，人生也过了半辈子。
罪名宣判的当天，她婆家提出离婚，儿女也要断绝关系，冷血无情得狠，恨不得离她远远的，别说探望，不指着鼻子咒骂，大喊不知情就已经算得上理智。
闹剧离谱。
姜苒无意想要看热闹，只是碰巧法院这边找她有事，她需要过来签名，一拐弯，就在走廊遇见这场热闹。
本就行之将木的何老爷子坐在轮椅上，口水横流，啊啊地拍着扶手大喊，然而没人理他，两家人碰到一块，噼里啪啦地就打了起来。
也不知道谁一个不经意，竟然将老爷子的轮椅给撞倒了，消瘦到哪怕裹在衣服下依旧能够看得出单薄的老人家，泪流满面地倒在地上。
姜苒心头一颤，有些看不下去。
她算不上铁石心肠，哪怕在医院那么多年，生离死别也看过不少，但当碰到这般场景时，依旧心情复杂。
她低着头要绕路走。
工作人员也头疼，招呼着保安去将人拉开，顺从地带着姜苒去走楼梯。
签了字，拿了何家刚打过来的钱，薄薄的一张卡，还有两份商铺转让合同，轻得很，连一斤都不到。
但姜苒却觉得比一百斤沾了水的棉花还要重。
她恍恍惚惚地走出法院，当双脚落在实地上时，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就这么，钱就这么拿回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也没有多少欢喜，只觉得惆怅，林妙音还在的时候她缺钱，要死的时候也缺钱，哪怕刚去世的那段时间她依旧缺钱。
可现在，她手里一千两百万的巨款，还有两家商铺，以及价值千万的欠条。
这可真真是笔巨款。
轻飘飘的又沉甸甸的，姜苒闭了闭眼，谋算着要怎么分配，城南小区那帮人的钱得还，银行的钱也得还，还有顾棠的。
零零八八的，手头的一千两百万估计就分配得差不多。
但还剩下万寿堂那边的三千万。
三千万。
光是想到这个数字，姜苒就要窒息，她忽然又觉得手里的这笔钱实在算不上多，也不知道还债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虽然想不明白，也看不见希望。
但姜苒还是收拾好情绪，挨家挨户地提着礼物，亲自登门将先前欠的那些钱还回去，王婶子他们还想推辞，生怕她过得辛苦。
姜苒笑，“我手里有着呢，钱还了不少，我也没什么用钱的地方，拿着吧。”
林妙音不在，就是攥着钱她也不知道该往哪花。
劝了又劝。
往出借钱的债主总算愿意把钱留下。
姜苒从城南小区跑出来的时候，深深地松了口气，她不怕冷嘲热讽，最怕别人的好心善意，站在公交站牌下缓了好大一会儿，透过气来，才给另一个债主打去电话。
接到她的电话，顾棠很意外，这才隔着两天，怎么又想起联系他来？
她先前可没这般黏人。
想不明白，顾棠依旧觉得欢喜，当知道官司赢了，她也拿到赔款，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也算是去了一桩心事。”
债务清空了一半，姜苒的肩膀也不像原先那般沉重，连带着眼底多了几分笑意，“可不是，我给你打电话，也是想着把这笔钱还你，你看是原来的那个卡号还是？”
过去小半年，姜苒不确定他之前的那个卡还能不能用。
顾棠没有回答，无声沉默。
姜苒莫名有些不安，抓着手机小声地问，“怎么了？”
顾棠说，“你这是想跟我两清？”
他声音放得很轻，音调也压得低沉，就像是在耳边响起，让姜苒控制不住地心悸，她不安地摩挲了下手机边缘，“没有，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顾棠不想要，“我不急，你先还别人，万寿堂那边的钱也不能长久欠着，早点还完，你也能早点成为自由身。”
他还惦记着那跟卖身契似的合同。
姜苒早有了打算，“我想将那两间商铺给万老板，万寿堂在京城安家，拿着那两家商铺比谁都有用，我也问了，商铺地理位置不错，开分店还是做点别的什么生意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