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五官很精致，也很温和，像是裹着一层雾，朦胧胧的。
看不清他是在笑还是如何，连带着话语中的真假好似也令人捉摸不定，姜苒视线从他脸上掠过，目光闪了下。
没有等到回应，陈诺言挑眉不再说。
人证物证确凿，再加上医院那边的监控，开庭很顺利，何海媚因故意损坏他人财产，暴力伤害他人，造成被害者轻度伤残，主观意识过世致人死亡，报案后又没全力配合调查，藐视法律，等等情节恶劣，故而判有期徒刑三年，全额赔付损坏物品，以及八万的赔偿款。
判决下来，何海媚当庭提出上诉。
法官同意，于下周二进行二审。
从始至终，姜苒就坐在原告席上，她不需要特别有存在感，陈诺言安排得很好，如鱼游水般专业地提出证据，反驳。
直至结束，他将手按在姜苒的肩膀上，轻声说，“胜负已定，不必担心。”
姜苒仰头看他，想要冲他笑一笑，他身后的光有些刺眼，双眼酸涩，好似要落下泪来，她有些慌张地眨了下眼睛，顺着眼角滑下。
她摇头，“我很好。”
她确实很好，当看到何海媚之前那般风光的人，此时却狼狈地坐在被告席时，她真得感觉很好。
二十五年来，这是唯一一次，伤害她的人也会付出代价。
姜苒坐在原地缓了一会儿，才在陈诺言的陪同下离开法庭，重新站在阳光下，只觉得如隔来生，有些恍惚地仰头看着天。
“她怎么了？”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她认为自己是在幻听，迷茫地朝声音来源看去。
陈诺言撞了下厉烨霆的肩膀，笑着说，“人交给你了。”
话落，便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识趣地离开。
厉烨霆没拦他，走过来，打量着姜苒，见她不像是难过，也没有哭，眸色的紧绷松懈许多，双手插兜，淡漠地问，“对结果不满意？”
姜苒摇头，想要踩下台阶跟他面对面站着，脚下不稳，差点直接摔了下去，厉烨霆手很快地拦腰扶住她。
厉烨霆皱眉，“人傻了吗？这么不小心。”
姜苒也有些回不过神来，抓着他的衣摆，呆愣愣的，法院除了他们，也有其他人，来来往往的，难免有些好奇地看过来。
厉烨霆拍了拍她的手臂，“先上车。”
姜苒很轻地嗯了声，没有松开他的手，慢吞吞地在后面跟着，厉烨霆扫了眼她拽着衣摆的左手，也没说什么。
等到了车边。
看到车窗倒影中的自己，姜苒好似才回过神来，红着脸将手放开，不自在地爬到后座，“你怎么过来了？”
厉烨霆驱动车子，“老爷子让我过来的。”
“哦。”姜苒并不失望，想来也是。
一审结束，她就立即将这个好消息通知了顾家兄妹，顾贝贝兴奋地当即就给她打来电话，嚷嚷着要让她请客。
姜苒爽快答应。
聊到一半，手机被顾棠拿了过去，他问，“什么时候回来？”
夹杂着电流，本就磁性的声音此时显得异常温柔，顾棠跟厉烨霆两人的声音都很好听，厉烨霆的声音低沉醇厚，像是寒天的冰雪，顾棠的声音却很清冷，宛若深夜的弯月。
姜苒耳朵像是被电到，她捏了捏耳垂说，“下周，二审结束的隔天我就回去。”
顾棠笑了，“好，我在家等你。”
“啧啧，肉麻，肉麻死了！”
隔着电话都能听到顾贝贝夸张的喊叫声，姜苒忍不住的笑，大概是解决了积累在心底已久的事，她由衷地感到放松。
眉眼间均是笑意。
厉烨霆透过后视镜看她，眸色幽深。
时间过得飞快，姜苒把万寿堂的藏书看得差不多，陈大夫他们知道她要离开，也上道地从各个地方给她收集来不少书，“你记性好，该看得就看，心里有底，做事不慌。”
姜苒也很乖，谁给她的书，她都看，来者不拒。
在二审开始的前两天，周日，万青特意跑到万寿堂来问，“参赛方向定好了没？我听肖大夫说，你有意向走妇科？”
姜苒点头，“是的。”
万青并没感到开心，而是皱了皱眉，他说，“你再考虑下，你有西医的底子，记性又好，回头完全可以再深造，又有一手针灸，接骨的本事，可以说是走外科的好苗子，万寿堂在妇科的研究不多，不能帮你更好地发挥天赋。”
姜苒想要摇头。
在她拒绝之前，万青起身，“好好考虑，你见过你师父其他徒弟没有？你师兄师姐基本上从事的要不然是骨科，要不然是外科，但没有妇科，那不是叶神医的长项，你常说，你跟叶神医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我看他之前教你的那些，更像是把你往外科培养。”
姜苒愣住，原本坚定的心思此时变得迟疑。
她光想着自己，却忘了叶神医的遗愿，她对叶神医的记忆并不多，为数不多能够记起来的也只有印象中的温柔。
比起把他当师父，那时的姜苒更像是把他当成父亲。
她垂着眸犹豫。
她不太会隐藏情绪，谁都能看得出她的心不在焉，知道她在为未来的方向纠结，便善解人意地没有劝说。
这太重要，甚至关乎她的余生，谁也不敢轻易提出建议。
就连肖大夫也识趣地闭嘴。
眨眼，到了周二，二审开始，一如陈诺言所说，毫无意外的胜诉，何家拿出一千二百万的赔偿款，以及位于京城的两家价值千万的商铺，并且承诺会在之后偿还剩下的七百万的赔款，这些赔偿款的交付，陈诺言和法庭会双方同时跟进。
不用担心他们赖着不还。
陈诺言眨眼，“经济案，我最擅长。”
此时的姜苒还单纯地认为他让自己放心，不会要不回来债，直到下一秒，她才真正地意识到陈诺言那句擅长是什么意思。
他当庭提出，“法官，我谨代表千惠公司发言人的身份以何海媚，河海天两人私自挪用公款，贿赂政府单位官员的罪名提出诉讼！”
姜苒，姜苒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