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先拿着，”顾棠态度很强硬，左右是不愿意收，“我不缺钱，你什么时候回来？”
姜苒还想要说些什么，没等开口。
顾棠又问了遍，“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姜苒抿了抿唇，乖巧回答，“我晚上就买机票。”
顾棠那边应该是有什么动静，有谁在说话，扯着嗓子还蛮大声，还有孩子在哭，他估计是嫌吵，许久没吭声，换了个地方，安静了些才说，“不急，再在京城待两天，你现在还住在厉家老宅是不是？”
虽是在问，但心里也早有答案。
他低声自语，“长久住在别人家也不是一回事，得尽快安置个落脚点。”
姜苒又不是傻的，他这话听着就不对劲，抓着手机边缘的手背逐渐泛白，青色的血管在阳光的照耀下异常明显。
她声音在发颤，“顾棠，我……”
没等她开口，顾棠抢先说，“姜苒，我们得谈谈，谈谈伯母生前的遗愿。”
姜苒愣住了，长久说不出话来。
她骤然想起，林妙音进手术室之前，用尽全力抓着她和顾棠的手结结实实地放在一起，林妙音的手放在最上面，瘦得厉害，全是骨头，硌得人生疼。
她进气都要比出气多，脸上是不正常的红，呼吸很烫，艰难又不容拒绝地对她说，“小苒，好好地活下去，结了婚好好地活下去。”
从姜苒成年的时候起。
林妙音就想要让她结婚，明明自己也受了婚姻的苦，心知肚明男人靠不住，但还是盼着，卑微又胆怯地盼着有朝一日能够从天而降一个有本事的男人，将姜苒好好地护着，宠着，拖着她哪怕在自己死后也能继续活下去。
她在病还没有那么严重的时候，还盼着姜苒能够遇见两情相悦的人。
等到后来，日子一眼就能看到头，也不知道明天的太阳跟死亡那个会更早来到，她就不再妄想，而是急迫地催着她找个人。
谁都好，男的女的，好的坏的，谁都好，哪怕是个累赘也可以，只要能死死地拖着姜苒活下去就行。
林妙音毕竟长了那么多岁数，又怎么看不懂年轻人的心思。
一眼便清楚，顾棠对姜苒的痴迷。
顾棠是个不错的孩子，性格好，会疼人，也足够有耐心，林妙音已经没时间，没时间再去等，她只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仅仅见过几面的人身上。
她临死之前，紧紧地攥着姜苒的手，快要抠出血肉来，逼着她发誓，发誓她会好好活下去，发誓她会结婚。
姜苒就站在街边，太阳依旧热烈，却丝毫感受不到温度，睫毛一颤，泪水顿时顺着眼角滚落。
她在无声哭泣。
“小苒，我想等你的，”顾棠轻声叹息，“但我太胆小，生怕来不及，也留不住。”
“顾棠。”
“顾棠……”
姜苒一声一声地唤，喊他名字的时候都裹着泪，潮湿又沉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没法死心，也没法放弃。
她就是那么贱，受了那么多伤，却依旧在看到厉烨霆那张脸时心颤。
“没关系，我会陪着你，”顾棠很温柔，初次见面的凶狠全然不见，像一阵风，温柔地托着她，“在原地等我，我去找你。”
他那边传来标准的广播声，好似在说些什么，姜苒听不清。
她怔愣地站在原地。
公交车来了一辆又一辆，吭哧吭哧地靠近，吭哧吭哧地在她面前敞开车门，她却没有上车，从正午等到傍晚。
路灯闪了闪，亮了。
像朦胧的光圈，也像不在凡间的神秘通道。
有人在给她打电话，姜苒没接，她没那个心思，也顾不上去问，寻着顾棠之前给她转账的那个卡号将钱转了过去。
她攥着手机，紧紧地盯着。
直到收到顾棠的短信，才松了口气，还好，没转错。
她没回，想随便找辆公交车，在熟悉的城市，陌生的街道，好好想想，今后又该何去何从，姜苒并不想在这个时候见到顾棠。
正是下班的时间。
街上热闹顿时变得热闹许多，法院建在闹区，旁边有个广场，寻欢作乐的，朋友聚会的总是愿意过去。
而这个公交车站则是必经之路。
车快来了。
姜苒调出乘车的二维码正要上车，刚迈出一步，骤然从旁边袭来一股冲力，她看不清是谁撞的她，摇摇晃晃的没站稳，差点摔倒，万幸跌进身后路人的怀里。
是位同龄的男士。
他下意识地想将人推出去，当看到姜苒那张脸时，动作又迟缓两秒，不好意思地将人扶起，圈在怀里护着，“你没事吧？”
姜苒摇头，想要道谢，却骤然觉得身后一冷，有人在盯着她，意识到这点，她下意识地朝后看去。
人挤着人，都是陌生的脸。
是她多想了？
姜苒不太确定，低头沉思，救了她的男士只认为她是不好意思，自己也跟着红了脸，别别扭扭地伸出手机，“加个，加个联系方式。”
大概是没想到有这个发展。
姜苒愣了下。
“贱种！”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爆喝，还有说不清的尖叫声，路人变得惊慌失措起来，跌跌撞撞地四处跑。
男士要拉她。
姜苒直接将人挣脱开来，皱着眉固执地往后看。
她总觉得那道声音耳熟。
正奇怪的时候，余光扫见，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姑娘估计是被人群冲散了，尖叫着哭泣，摔倒在地上，没人注意，密密麻麻的脚步快要踩在她身上。
姜苒吓了一跳，立即就要往那边走。
然而有人反应比她还快，一只皱巴得像是树皮似的手一把拎起小孩，嘞着她的脖子大喊，“不许动，都不许动！”
姜苒瞳孔骤缩。
倒映着寒光的细长水果刀，无情地横在女孩脖颈处，微微一动，便流出血来。
姜苒眼底发红。
孩子妈妈可算是发现了，惊慌失措地尖叫，“别，别杀她，别杀我的孩子，你想要什么？无论什么我都给你，求求你，求求你别杀我的孩子！”
“姜苒，姜苒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