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在尖叫，天气也配合地骤然变沉，乌云遍布，风也狂躁。
看清那个穿着邋里邋遢，就像是刚从哪个垃圾堆里钻出来的男人的脸时，姜苒整个人都在发抖。
她心冷得厉害，体内血液快要凝固。
“姜大海，”姜苒声音干涩，嘴角带着笑，说不上是自嘲还是怎样，她闭了闭眼，复而一瞬又睁开，满心都是怨，“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这个薄情冷血的畜生，我是你爹，你亲爹，要是没有我，你早就不知道死哪去了？！可你怎么对我的，你让人整我？！你害得我生不如死！”
她愤怒，姜大海比她还要愤怒。
他脸上不知道何时多了一道疤，很深也很长，直直地从眉骨横跨半张脸，直到下巴，估计是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疗，痕迹留得很深，大片的白，异常突兀。
他眼神阴沉，宛若浸了毒，一如刚从臭水沟里爬出来的毒虫，恶毒又怨恨地挟持着女孩步步靠近。
路人早就散了。
都是有自知之明的，除了孩子母亲还有几个胆大的，在旁边劝阻，其余人早就跑到安全的地方躲了起来。
明明怕的要死，依旧控制不住好奇地观望。
姜苒身形单薄，站在哪，仿佛一阵风都能将她吹走，而面对着她的姜大海，则一身邋遢，都已经入了秋，身上依旧穿着短袖，也不知道原本是白色还是灰色，脏兮兮的泛着黄，胸前的图案早就已经看不出来，裤子也破了好几个洞。
他身上很臭。
姜苒想吐，咬着舌尖强行忍着，“姜大海，你想做什么冲我来，没必要牵扯到无辜的人。”
姜大海冷笑，“谁无辜？这世上有谁能比我还无辜？！”
“你能给你那个贱人妈拿出几千万来，却不愿意替我还债，姜苒，你就是个没有心的孽种，当初就不应该生下你！”
“是我求你了吗？是我求着你把我带到这世上了吗？！”姜苒脑中神经一突一突地跳，心脏也在一抽一抽地疼。
她控制不住情绪，怒气冲天地反驳。
她实在气得厉害，又心痛得无法呼吸，这就是她的父亲，给予她另一半血液的父亲！她嘲讽地冷笑，“在你跟我妈离婚的时候，你就已经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好，好得很！”姜大海倒也不屑于这份亲情，他发了狠地朝着小女孩的手臂上划了一道，顿时，鲜血横流，“既然你铁了心的不认我，那我也不必留情。”
“不，不！”
女孩妈妈崩溃地跪在地上痛苦，怦怦地磕头，“求你，求你放过我的孩子。”
姜苒眼前刹那蒙上一层红雾，她紧攥着双手，直直地看着眼前早已经没有理智可言的男人，“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你想怎么样？”
她终究是妥协了。
原来能够拿捏住她的东西并不少，除了林妙音，还有别人。
她做不到让无辜人因为她而平白无故地送死。
更不用说，孩子尚且年轻，还有说不尽的美好未来。
姜大海没法轻易地信她，“我知道，你刚拿到赔款，手里至少有两千万，我全要，现在，一分不少地转到我的账上。”
钱，又是钱！
姜苒看向他的眼神中满是冰冷，“我没钱，钱早就拿来还债了。”
“没钱就拿命来还。”姜大海不想听她解释，扬起刀作势就要朝女孩身上捅去。
寒光刺痛姜苒的双眼。
她大喊，“好，我给你，你先把孩子放开。”
姜大海冷笑，“你当我是傻的，一手交钱一手交人，我要亲眼看着你把钱打过去。”
他很警惕，背靠着公交站牌，让人无法偷袭，离姜苒也有两米远的距离，足以看清她的动作，但也不会让她轻易反击。
姜苒攥紧手机，她此时无比庆幸得就是除了顾棠的那八百万外，其他的还没来得及转账，她抖着手，点开转账软件，“我不知道你的卡号。”
姜大海念给她听。
姜苒将卡里的钱全部都给他转了过去，姜大海视力很好，离得那么远也看得清楚，“怎么就六百万？”
“我只有这些，我刚才说过，钱已经拿来还债了，但我这里还有商铺的转让书，我可以转给你。”姜苒说。
姜大海骤然皱紧眉头，“你别想耍花招，我不要什么商铺，我只要钱，没有两千万，别想救回这个孩子。”
姜苒还想再说。
姜大海却强硬地将刀刃往里按了按，女孩吃痛地嚎啕大哭。
她慌了，“好，我会筹钱，你先把刀放下。”
她一边说，一边想给顾棠打电话让他把钱先转回来，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心有灵犀，还没来得及打过去，钱就已经转了回来。
一千四百万。
姜苒一分不少地全部都打给了姜大海，“我只有这么多，剩下的六百万你先给我时间，你先把孩子松开，姜大海，你很清楚，到现在早就有人报警了，过一会儿，警察就会过来，你到时候会因为故意杀人而被逮捕，你现在拿了钱，赶紧逃，我不会拦你。”
啪嗒，天空开始下起蒙蒙细雨。
姜大海之前是被逼进了绝路，想着死也要找个垫背的，才会这般肆无忌惮，但现在，他手里有了钱，不想死了。
他还想着将之前输的那些钱都给赢回来呢。
一时，不禁迟疑。
姜苒敏锐发现，声音轻柔地诱哄，“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给你当人质，我们是父女，就算是被逮到，也只是家庭矛盾，我不会告你，你先把孩子放开好不好？”
姜大海警惕，“你哪有这么老实？”
“那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死在你手里。”姜苒最是好心，谁都知道，姜大海也怕，他蹲过一段时间的拘留所，那不是人过得日子。
没人跟他赌钱，也没有酒，没有烟。
他情愿死也不愿意坐牢，到底是上过学的，清楚伤害未成年和家暴的区别，他心里松动，表面依旧警惕。
他眯着眼说，“把手机扔掉，包也扔掉，举起双手慢慢地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