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谋杀。
亲生父亲借着离婚的由头杀死了亲生母亲。
至于为什么最后会放过厉烨霆,没人知道,姜苒只觉得心里难受的慌,沉甸甸的,像是下了半个月的雨,看不见太阳的乌云。
她并不知道这些。
也没人跟她说过,想来也不会有人跟她说,毕竟这些实在算得上是家族丑闻,厉老爷子那么在意名声的人,怎么可能会让外人知道。
她缓缓攥紧手,“他平时做的噩梦跟他父母有关?”
病历上有写,病人失眠很严重,并且会整宿整宿地做噩梦,姜苒很少跟厉烨霆有独处的机会,更是从来没见过他休息过,并不知道他有这个毛病。
Ray点头,“烨霆其实是怕水的,就是表面不显,他这个人比较变态,内地里明明一团糟,表面上啥都看不出来,完美得跟戴了假面具似的。”
“你之前在他桌子上看到的日历,不是项目,而是手术截止期,如果超过那个时间,还不手术,有十分之九的可能,这辈子那个病都会跟着他不放,你学中医的,比我更清楚,精神气对人有多重要,再这么摧残下去,他没几年好活。”
姜苒不太愿意听,这跟诅咒也没两样。
“为什么不手术?”她想知道理由。
Ray耸肩,“按照他的话来说就是没必要,副作用太大,涉及脑部神经的问题,需要开颅,后期很可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损失太不可控,他没法冒险。”
而且,虽然厉烨霆看起来满积极配合治疗的,还亲力亲为地到处搜罗相关的药物,医生,但在对待自己的事情上又常常漫不经心。
他在布局,一场布了多年的局。
只要等到收网的那天,他的人生也会随之结束。
ray莫名地有这种直觉,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偷偷摸摸地在私底下找上姜苒,并且很恶劣地卖惨,试图为厉烨霆谋得几分心软。
很庆幸。
他成功了。
姜苒没有明说,眼神里的在意却是藏都藏不住,她明明听得糊里糊涂的,就连病历也看不明白,只知道厉烨霆病得很重,重到危及生命。
她急切地问,“我能做什么?具体点的。”
就算让她去拯救世界,至少也得告诉她第一步要如何去做。
Ray说,“陪在他身边就行。”
姜苒迟疑了,“他不会愿意的。”
这话都说得委婉,他们两个谁都心里有事,强行塞在一块准得爆发,“失眠的话,我回头再把香料调一调,总得把睡眠质量提上去。”
人的身体比想象中要强大,只要感到舒适,说不定就能自行修复。
Ray也就是说说,他也没打算一步子迈得太大,善解人意地说,“那也行,你给他留下点东西就行,至少先让他知道,你俩没打算老死不相往来。”
姜苒还在翻手头的那份病历,她看不懂,上面太多专业名词,明明每个字都认识,组合在一块,连猜带蒙的也没蒙对几个。
她钻了下纸质文件的边缘抬头说,“ray,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她从刚才起就在意了。
Ray微抬下巴,“说。”
“帮我查一下沈禾。”按照病历上的表现,厉烨霆确实是从三年前的某一天突然开始情绪稳定下来,从日期来看,那时他们已经结过婚了,但是彼此并没有碰面,显然带给他情绪波动的并不是自己。
算算时间,那几天恰好是沈禾从国外回来的日子。
厉烨霆跟沈禾两人的进展太快,沈禾不过轻轻两句撩拨,就把人勾在身边,从那以后,厉家大少爷就像是跟新晋舞蹈家绑定了似的。
谁人都知沈禾与厉烨霆的情投意合。
后来,他也确实时不时地带着她四处游走,旁人误会猜测,也不曾拒绝,那份感情来得太迅猛,姜苒之前没猜测,现在却忍不住多想。
她总觉得厉烨霆应该很清楚沈禾的底细才对,对方隐藏得并不好,连自己都能看得出来,厉烨霆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会一点都没有发现。
既然如此,为什么这般迁就?
之前她认为是深爱,现在想来应该不是。
ray爽快点头,“行。”
厉烨霆没在,姜苒也没在基地留太久,大概是无意之间知道不少往事,好几天,她情绪都不太对劲。
她开始慢吞吞的,跟个蜗牛似地去查厉家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惜,她现在什么都没有,别说打探,就连条缝都找不着,没法,她只能继续把心思都放在药田上。
人工种植的药性要比野生的差上很多。
如若可以,姜苒其实更倾向于用野生药材配方,不过,人工种植的也有好处,便宜且大量,穷是原罪,哪怕药效少上几分,只要量足够多,就能帮到更多人。
基地那边没要太多,挑得都是些一年份,两年份的。
人工种植的要是养上太久难免得不偿失,忙忙碌碌的,总算是得了点空,姜苒干脆在院子后头开了一块地,小心翼翼地照顾着从基地搬回来的那盆刚冒芽的人参苗苗。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太冷,一点动静都没有,安安静静地跟快要死了似的,姜苒担心地摸了摸娇嫩的叶子,确定还没枯萎,也没黄,才勉强安下心。
厉烨霆已经回来了。
她明天得带批药材往县里运,还弄了不少小菜,都是亲手做的,厉烨霆现在胃口不好,又矫情,除了她做的,饶是山珍海味也不想吃。
总不能看着他饿死。
姜苒想了想,干脆趁他回京城的那段时间,弄了点耐放的小菜,回头配点粥,或者白饭也不错。
她那份在意,是无需说出口的,一个蹙眉一个走神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顾棠踩在二楼的台阶上,戴着无框眼镜,不带着笑意时,看上去有些冷冰冰的,顾贝贝从他身后冒出来,啧啧两声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爱与不爱实在太明显。
想装傻都装不了。
顾棠冷飕飕地瞥了她一眼,下楼,搂住姜苒的腰强压着不爽,“小苒,你是不是好心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