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禾脸色是真得难看，她死死地攥着拳头，修剪精致的指甲在掌心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陆洋，你不要太过分。”
陆洋依旧是那份低着头的恭敬模样。
沈禾急促地吸了口气，“你等着，等烨霆开完会，我定要到他面前好好说说理。”
闻言。
陆洋等人不动声色，唯有姜苒回头看了眼。
她挑眉，不发一言地抬腿继续往办公室走。
厉烨霆的办公室一如他本人，不是黑就是灰，像是那里的墓园，里里外外地透着死气，东西不算多，一张几人宽的办公桌，满墙的文件，还有看上去就舒适的沙发。
如今的姜苒没什么心思，既不会为了能进这个地方感到窃喜，也不曾忐忑，她安安静静地在沙发上寻了个位置坐下。
等厉烨霆开完会还不知道要多久。
她撩了眼时钟，索性将随身带着的笔记拿出来，垂眼温习。
“姜小姐，”琳达敲门进来，远远地问，“姜小姐可有什么需要的？想喝的？”
姜苒想了想说，“白开水就行。”
琳达应了声，退下。
她又看了会儿书，也不知多久，期间有人端了杯白开水和果盘进来，就放在她面前，过了不多久，又有人将她落在楼下的食盒送了过来。
想必厉烨霆性情严肃，从始至终，那些人来来往往也多是安静。
姜苒微微抿唇，垂眸看着不知何时紧攥着本子边缘的手指。
一个多小时后。
厉烨霆总算回来了，他有些疲倦地扯松了领口，“祖父叫你过来有什么事？”
姜苒抬头起身，语气平静，“诊脉，还有给你送午饭。”
说着她伸手去指茶几上的餐盒，视线却在那餐盒旁边的保温桶上停留两秒，这保温桶看着熟悉，像是刚才沈禾拿在手里的那个。
厉烨霆嗯了声，走到办公桌后坐下，身子朝后靠去，眼底下一片青黑，闭着眼说，“我现在不饿，东西放在这儿就行。”
这是下逐客令？
姜苒不太确定，不过无论如何，她都不在意，顺着收拾起东西来，单肩背着包道，“那我先走了。”
她不怎么想留在这儿。
厉烨霆微微抬眸，“去哪？”
姜苒道，“万寿堂。”
肖大夫今天刚好有空闲，她还得领着人去李家看看，估摸着时间，李嫂子也就剩下一个星期就要生了，必须得抓紧。
“午饭不吃？”厉烨霆坐直身子，双眸一如既往的冰冷。
姜苒摇头说，“不饿。”
她确实不饿，本就吃得晚，又没怎么动，再加上现在才不过十点出头。
厉烨霆懒洋洋地撩起眼皮看她，视线在她脸上停留许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姜苒被看得有些发毛，他才伸出手，“不是诊脉嘛？过来。”
都已经做好要走准备的姜苒不解地微微瞪眼，“你真要诊脉？”
厉烨霆喉结上下滚动，“你不是答应了祖父？”
“可我倒觉得没必要，”话虽如此，既然病人坚持，又有承诺在前，姜苒还是背着包走过去，在办公桌前坐下，一边掏东西一边说，“谢医生每隔半个月就要给你体检，设备充足，能检查出来的早检查出来了。”
“我学术不精，要是看不出来，可别怪我。”
厉烨霆闭目，没有接话。
他是真的疲惫，声音沙哑，眼底下的青黑像是被谁揍了一拳似的，说来也是，厉氏这么大的公司，他任性得跑出去半个月，肯定积累了不少公事要处理。
是他活该。
又没人求着他跟过去。
姜苒心底嘀咕，表面倒是老实，抬起他的手腕放在脉枕上，伸出手指搭在他手腕两侧，室内安静，最是适合，她闭着眼仔细听。
没过两秒。
她就忍不住地皱眉，这身体看上去强健，内里是真得虚得厉害，气血均亏，像是半个活死人，脉搏平稳得好似都没有心跳。
她抬眸，睁着一双墨色眸子，细细地打量他的脸色，眼底青黑，鼻翼干燥，连嘴唇都有些苍白。
这是疲劳过了度？
她声音变得严肃，“睁开眼，让我看下。”
厉烨霆倒也配合，缓缓睁开双眸，他眸色有些浅，是淡淡的茶色，也是泛着光的琥珀，背着耀眼的光，像星辰。
姜苒心头一窒，有些匆忙地别过眼去，随即反应过来，轻咳了声，继续抬眼看去，他眼底红丝很重。
姜苒收回手，眉头紧蹙，“你多久没睡了？饭也没按时吃？厉烨霆，你不要命了？”
厉烨霆抽回手，扶着额挑着眼帘看她，“没多久。”
“才怪，你这几天能有睡够八个小时嘛？像你这样，就是十八罗汉转世，也早就亏了身子，这话不该我说，厉家也是一直都有家庭医生的，你应该清楚，再这样下去，你原本八十的寿命，指不定缩减到六十。”
“这可不是夸张话，睡眠是很重要的，只要当你休息的时候，那些防护系统才能运转，你现在就跟把那些想让你健康的细胞当成敌人似的，这样怎么能行？”
姜苒脸色严肃，摆出一副专业医生的架势。
她本就长得白，迎着光，就像是在她身上笼罩了一层金边似的，脸上绒毛都清晰可见，她双眸是深邃的墨色，映着两缕光，一如黎明前的曙光。
她长得显小，身体也单薄，如今瞪着眼，并不可怕，反而让人觉得她好委屈，撅着红唇，嘟嘟囔囔地抱怨。
厉烨霆的视线从她双眼上缓缓往下移动，当落到她那泛着水光的唇上时，眸色微沉，喉结再次不着痕迹地滚动。
他收敛起眸底那不合适的幽光，抬眸，淡淡地说，“睡不着。”
姜苒顿了下。
她倒是早就知道厉烨霆失眠的事，以前想着，左右他平时都有拿药，自己这个半吊子水准，肯定帮不上什么忙，而且，她妄自出主意，指不定还让人觉得自己在害他。
但现在……
姜苒有些迟疑地看了眼厉烨霆那实在糟糕的脸色。
她抿了抿唇，说，“因为心事还是什么？你失眠多久了？开的药都有按时吃？”
厉烨霆捏了下额头，半垂着眸看她，“怎么，担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