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苒扯了下嘴角，冲许医生笑。
许医生往这边走过来，他的视线不受控地落在厉烨霆身上，眼神复杂，牵强地说，“你们还是在一起了啊，恭喜。”
姜苒张了张嘴，想解释，最终还是没有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再见面，没必要。
她说，“谢谢，好久不见，对了，也恭喜你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嘛？并不算，”许医生苦笑着摇头，“徐主任去年就被开除了，他当时还问我要了你的联系方式，可惜我也没有。”
不知怎么的。
这句话听起来好幽怨。
姜苒有点尴尬，“当时走得着急，事情又太多，就没顾得上。”
许医生紧追着问，“那现在呢？”
姜苒茫然，“啊？”
“联系方式可以交换嘛？”许医生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她。
姜苒愣了两秒，点头，拿出手机跟他交换了号码。
许医生很忙，没站多久，就被人喊走。
等他走后。
厉烨霆单手插着兜，阴阳怪气地说，“姜小姐好大的魅力，这么久过去，还让人念念不忘。”
姜苒才不惯着他，“这不是正常的很嘛？毕竟在你眼里，我最会勾引人，别说一个医生，就是院长我都敢勾搭。”
记性好在这个时候最有，特别适合翻旧账。
厉烨霆脸一僵，手掏了出来，老老实实地在两腿边放着，什么话都不敢再说。
秋田邝的病房在三楼。
陈硕没跟上来，只有陆洋陪着。
病房有护工在看着，应该是厉烨霆请的，见到他来，就自觉地离开，厉烨霆扫了眼躺在床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嘴歪脸斜，还流口水的秋田邝，眸色淡漠，“去叫医生。”
陆洋低头离开。
姜苒第一次见到秋田邝，有些好奇，“这就是你外祖父？”
艾娜看起来那么年轻，她还认为外祖父岁数也不会太大呢。
厉烨霆嗤笑着说，“曾外祖父。”
秋田家的事姜苒知道的不多，大部分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能够流通到外面的消息自然大打折扣。
在这种事上，厉烨霆之前不想说，但现在不知道是想通了还是故意的，当着秋田邝的面将他所做的那些事都说得一清二楚。
姜苒大为吃惊。
这种戏码她只在电视剧里看见过，一直都觉得很荒唐，毕竟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各种检测都有，人与人天生不同，哪怕亲生父子的基因也天差地别，怎么着也不可能瞒天过海吧？
她实在想不通，“他坐飞机的时候不需要查身份证嘛？”
脸部识别，瞳孔识别，就一个都没识别出来？
厉烨霆，“……”
他静默几秒，无奈地看向姜苒，“你就关心这些？”
要不然呢？
姜苒很想反问的，但眨了眨眼，到底没有说出口，好像是有点不合适，她尴尬地笑，“我就是觉得太有戏剧性。”
厉烨霆抿了抿薄唇，给自己立好心理建设才继续问，“其他的呢？”
姜苒茫然抬头，“啊？”
还有什么其他更戏剧化的事情嘛？
“你就没有其他的感想？”厉烨霆不自在地摸了下鼻尖，“比如会怀疑遗传，毕竟这不是很恶心嘛，人性本恶，你就不担心他的后代也是个疯子？”
说得还是含糊。
过去就像是一根刺，梗在喉咙里，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厉烨霆很少在意，但当事情摆在眼前时，他才意识到原来他一直都无法与童年和解，如若这些事放在别人身上，也不过如此，可发生在他身上，和晴天霹雳又有什么区别？
混乱的家庭，臭恶的亲人。
他脚底踩着脏乱的淤泥，像深渊，像沼泽，无法抽离。
他苦笑了声说，“我有那样的母亲，那样的父亲，我体内流着他们的血。”
“那你呢？”姜苒忽然反问。
厉烨霆从自暴自弃中抽离，“你什么？”
姜苒释然地笑，“姜大海你也认识，他怎么也不算好人吧？虽然没你家里的人那么恶心，但也不逞多让，那你呢？你介意我体内流着他的血嘛？”
她已经很久没有提到姜大海了。
原本认为早已遗忘，但时时刻刻都记着，很自然地脱口而出。
厉烨霆皱眉反驳，“怎么可能会介意。”
“那不就是了，跟我交好的人都知道我有个什么样的父亲，他们都不在意，我也没那么在意，因为我知道，我体内除了他的血以外还有我母亲，和我自己的血。”
姜苒说，“我母亲是个好人，我也不算坏人，这就够了，你可别让老爷子太伤心。”
她说这话时在笑，笑得豁达。
自从林妙音去世之后。
她的名字无法提起，一提起姜苒就会反应过激，可随着时间流逝，她还是渐渐学会与自己和解。
厉烨霆转身，与她面对着面站着。
他垂着眸说，“你母亲的事我很抱歉。”
姜苒摇头，“过去的都过去了，我虽然现在没法原谅你，但我可以控制好自己，我们都得往前看。”
厉烨霆皱着眉抬头，“当时我……”
没等他继续往下解释。
姜苒说，“别解释，我不可能信，伤害是钉子，注定会留下痕迹，哪怕想弥补，也需要最好的胶，可你现在做不到，我也做不到。”
他们都回不到过去。
她也无法求证厉烨霆所说的话是真是假。
而且，无论真假，林妙音都已经死了，过去无法挽回，又何必一次又一次地提起。
姜苒不是不痛，她只是习惯了将所有伤害遗忘。
此时，他们之间那么近又那么远，一道无法跨越的横沟，明明晃晃地摆在那里，日复一日地变得更坚固。
“厉总，医生来了。”陆洋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提醒。
姜苒率先反应过来，侧身让开位置。
厉烨霆深呼吸一口气，点头，“进来。”
那个医生是秋田邝的主治医生。
秋田邝年纪太大，中风突然，他本来就有心脏病，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受到刺激，心脏损伤，又有脑溢血。
能够维持生命特征到现在都已经不算是容易的事。
他推了推眼镜，扫了姜苒一眼，“厉总。”